第1节(2 / 2)

一个男人走进来,他很高,比一八零的相野还要高半个头,穿着黑色的风衣,身材板正,眉目冷厉,好似一柄随时都能出鞘的刀,浑身上下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相野之所以观察得那么仔细,是因为对方的黑色靴子上有雨水和泥土。那件风衣好像也是防水材质,依稀有雨滚落的痕迹。

一个规模不大又地处偏僻的小汽车站里,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男人,怎么看都很不寻常。

相野现在看谁都可疑,但这个人好像真的只是进来洗手。他冷淡地扫了相野一眼,便径自走到水池边打开了水龙头。

哗啦啦的水声跟雨声合成了二重奏,相野看着他低头洗手的背影,微微眯起眼。

“小野?小野?车子快来了,小野。”女人娇柔的呼喊声从门外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仿佛快要贴到门上,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相野的神经跳了跳,瞥了眼窗外,那个撑伞的人已经不在了。

正在洗手的男人对于门外的叫喊声置若罔闻,他只是在洗手。可洗手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哪里需要花那么长时间?

相野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诡异,诡异得让人觉得世界都开始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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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小野你还在吗?妈妈在等你,小野。”

催促声中,相野默默地把手机揣进兜里,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檐,推门走出去。

可他不知道,门关上的刹那,正在洗手的男人抬起了头。镜子映出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从旁边抽一张纸擦干手,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另一边,相野迎面撞上等在男厕门口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套装,长发绾成一个漂亮的发髻,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因为保养得好,这副打扮也毫无违和感。她笑得温柔且讨好,“小野啊,妈妈看你去了那么久,有点担心。你身体还好吗?有没有不舒服?”

相野没有回话,目光扫向她身后,反问:“他呢?”

女人答:“你爸买吃的去了,那边有玉米和红薯,他怕你饿,买点带在路上吃。你还小,正在长身体呢,得多吃点。我们一家三口好不容易才团聚,等回到家,安全了,妈妈再去买点菜,你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做好不好?”

两人说话间,又回到了检票口。拎着大包小包的乘客已经排起了长队,整个候车大厅充斥着各种气味,还有阴雨天特有的潮湿气息。

这样的环境令相野感到一丝丝不适,他忍着喉咙里的痒意留意着周围的情形,很快,那个自称他父亲的男人出现了。

男人手里拎着满满一袋吃食,是汽车站里就有卖的东西,可他的鞋子是湿的。刚才站在厕所窗户外面的,是他吗?为了防止自己跳窗逃跑?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广播声打断了相野的思绪。

“旅客们请注意,从江州发往清水市的班车即将进站,请做好检票准备。旅客们请注意……”

相野抬起头看向墙上时钟,距离发车还有:五分钟。

玻璃门外,风雨如晦。偶有一缕风透过门缝吹进来,明明已经是六月的天,却依旧寒凉刺骨。

这让相野不由得又想起了三天前的那天,一切的起点。

相野原本姓沈,不算孤儿,但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因为意外去世了。他本该由爷爷奶奶养大,但他那位早逝的父亲跟家里断绝了关系,爷爷奶奶并不认他,随手就把他丢给了别人。

那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姓相。相老头一把年纪还没结婚,据说养个小孩就是为了防老,为此改了相野的姓氏。相野跟着他住在江州市南山区的一栋烂尾楼里,一住就是十年。

老头住在那儿的时间比他还要久,那里也曾是江州最好的楼盘之一,依山傍水,风景极佳,但房子建到一半,开发商跑路,全小区十六栋楼全部荒废。

多年过去,小区里已荒草丛生,住在里面的大多是把全部身家都砸在了房子上的人,口袋空空,无处可归。

今年的春天,相野成年了,老头死了。

因为已经成年,所以相野没有被送去福利院,他继承了老头唯一的财产——烂尾楼的房子,并顺利参加了高考。

三天前,6月15号,也是一个下雨天。

雨很大,整栋烂尾楼在风雨中飘摇,楼上楼下没有安装窗户的废弃房间里传来风的脚步声,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相野却习以为常,他点着炭火坐在窗边,身上盖着毛毯,偶尔再拨弄几下手中的尤克里里,吃一口炭火上烤着的肉,仿佛楼塌了都不关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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