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 没一会接班同事做的尿淀粉酶报危急值,又是一个胰腺炎,看着都肚子疼。任月核对信息,给急诊科医生打电话,占线,只能亲自跑一趟。 急诊科走廊,幼儿啼哭惊天动地,一对夫妻抱着头破血流的小孩,急匆匆赶进清创室。 任月往边上让了一步,血腥的一幕闪过,另一幕令人更加脑门充血。 方牧昭站在抢救室门口,跟一个瘦秃头的男人讲话。 任月第一次看到方牧昭跟任开济以外的人在一起,潜意识觉得也是同类,不禁多看了一眼。 方牧昭撞上她的目光,又像不认识她,跟在食堂门口的偶遇时一样。 瘦师爷:“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救人的是你?” 方牧昭:“我也没说谎。” 瘦师爷冷笑:“你跟我玩文字游戏。” 争执可信任度,似乎是这类人永恒的话题。 任月路过,口罩挡住大部份表情,拐进了对面诊室。 任月跟送检医生确认检查结果,走出诊室,方牧昭和瘦师爷没了踪影。 方牧昭跟着瘦师爷回到病床旁,大胆坚一个人回来,刚做完“热身运动”,指关节发红,额角冒汗。 李承望眼神点了方牧昭,“你叫泥猛。” 方牧昭:“是,望叔。” 李承望:“哪里学来的急救本事?” 方牧昭:“以前在老家游泳馆干过一段时间救生员。” 李承望:“驾龄几年?” 方牧昭:“六年左右。” 李承望:“不错,后生可畏,技多不压身。” 方牧昭:“望叔过奖。” 李承望:“明天开始你来给我开车。” 大胆坚说:“叔,你不是有司机了吗?” 李承望:“阿坚,我看他比较想当你的司机。” 现在的司机跟大胆坚私交过多,留着是个隐患。李承望点到即止,大胆坚登时噤若寒蝉。 - 白班过后又轮到要命的夜班,任月定了手机日程,差不多就跟科主任打招呼,国庆要请假回老家参加继兄婚礼。 任月资历浅,职场讲人情世故,长假不一定能轮到她请假。 窗口铃声尖叫。 任月兜起手机,走去应铃。 方牧昭坐椅子上,给窗口框出一张证件照似的。 “晚上好。”嗓音似乎略沙哑。 任月还是不冷不热,“又有什么指教?” “正经事。”方牧昭把一张淡黄色急诊单放上台面。 任月接过看名字,是他的,倪家劲,要采末梢血查血常规。 临床诊断:急性上呼吸道感染。 任月开始常规流程:“叫什么名字?” 方牧昭:“倪家劲。” 扫码枪嘀了一声,打印机吐出一张小票。 任月递给他,“半个小时后在机器上打印报告,手伸出来。” 方牧昭伸出右手,朝上的腕骨处爬了一条青筋,鼓突又富有美感。手指匀称修长,尤其指甲盖大小合适,健康有泽,不会太小显得笨拙幼稚。 就是麦色肌肤粗糙了点。 任月扣住方牧昭中间三根手指,捏住无名指消毒指尖。 方牧昭的拇指微扣,偶尔蹭到她的无名指。 两个冤家像隔着手套第一次别扭地拉手。 方牧昭扫了眼任月低垂而专注的眉眼,职业性给她多添了几分干练气质,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他冷不丁开口:“济公还给你寄东西吗?” 任月:“你当他印钞机啊?” 方牧昭:“不是也差不多。” 任月不由压低声,“处理掉了么?” 方牧昭:“还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话毕,任月扎了他一针,刺痛感瞬间超越她的冷言冷语。 方牧昭眼皮跳了跳,明明白白捏了她一下。 任月挤出血珠,一下一下喂进吸管,“有发热么?” 方牧昭:“这是采血流程,还是关心?” 任月:“随便问问。” 方牧昭权当是后者,笑了下:“没有,可能呛了两口翠田河的脏水。” 任月还以为他感染什么烈性传染病,蹙眉:“你跑翠田河游泳?” 方牧昭:“捞人。” 任月吸满吸管,看了他一眼,“前两天?” 方牧昭:“嗯。” 任月:“见义勇为啊。” 方牧昭:“算是见‘义’勇为。” “挺厉害,家属应该给你登报表彰。”任月不是家属,没法激动肯定他,但打心底佩服这样的人,她难得冲他笑了下,口罩遮住口鼻,遮不住眼里的光。 方牧昭好像给闪了一下,平日锐利的眉眼怔了怔。 “我尽量10分钟给你出结果。”任月示意一下插了吸管的试管 ', ' ')(' ,转身走向仪器群深处。 任月8分钟发掉了报告,走到窗口张望,想叫方牧昭去打印。 人已经没影了。 任月趁空冲了杯咖啡提神,在噪音里忙活一阵,窗口铃声再度响起。 这一次,窗口外没人,标本架也没新标本。 台面多了一只乌篷纸船,白色船体印着稀疏黑字,是用b5纸的检验报告单折的。 船里躺着两枚白兰花,含苞待放,像两颗剥了皮的大白兔奶糖。 要真是奶糖,任月可不敢吃。 她托起“神秘患者”送来的乌篷船,闻了闻,冷香幽幽,沁人心神,她不禁又笑了下。 保洁阿叔开着拖地机在窗口外转悠,漫长夜班终于迎来黎明。 同事姐姐跟任月交完班,偏头嗅了一下她肩头,“小月,我怎么闻到一股好像香味,你今晚喷香水了吗?” 任月:“怎么可能,我不用香水。” 同事:“我都闻到了,真的!悄悄告诉我一个人,是不是谈了?” 任月笑着掏白大褂的口袋,没法单独倒出玉兰花,连纸船一并掏出来,“是这个味道吧?” 同事哇了一声,接过稍扁的乌篷船,顺手帮它撑起两头顶篷。 她嗅了一口,“真的是,是叫玉兰花吧。” 任月:“嗯。” 同事:“以前看到过路边有婆婆卖,现在好久没有见到了。这是哪来的?” 任月一下子给问倒,“房东给的。” 同事讶然,“你们房东还送花?” 任月笑了下,“交房租顺手牵羊。” 同事嘿嘿一笑,大概信了。 手机震了一下,任月怕来紧急通知,掏出看了眼。 说曹操曹操到,房东发来七月份水电用量和总价,任月上滑,对比六月份数据。 “倪家劲。”同事的声音忽然炸开在耳边,像突然纠了一下任月的心脏。 任月:“你认识?” “不认识,这里写的。”同事指了下乌篷船一头边缘,折痕略散开,病人名字隐隐约约。 任月暗暗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认识。” 同事听出点不对劲,挑眉:“小月,莫非你认识?” 任月:“不认识。” 任月觉得现在和方牧昭的关系刚刚好,人多时默契装作不认识彼此,不必向身边朋友介绍和解释,偶尔落单碰上,就事论事说几句,无牵无挂。 同事连船带花还给任月,“这船是你折的吧,折得挺好,我都忘记折法了。” 任月揣回口袋,“随便折的,我先下班了,拜拜。” 任月将乌篷船放在唯一的复合板书桌上,和瓶瓶罐罐的护肤品放在一起。小船恰好映进镜子,白兰花翻倍,花香越发浓郁似的。 她一定着了魔,拿过纸船又闻了闻,快熏醉了。 也不知道多少天会枯。 任月找出针线包,从花蒂穿起两枚白兰花,像小时候往脖子上比一下,往镜子里左看右看。 白兰配上红线,两种纯粹的颜色碰撞,像开过光的项链,是特别的护身符。 别人的是梵克雅宝,她的叫“泥猛白兰”。 任月噗嗤一笑,笑声赶走了夜班的些许倦怠。 她串了几圈红线加粗,剪断打结成一个手链的长度,挂到电单车的挂钩上。 电单车徐徐上路,白兰花转转悠悠,风铃一样,香味成了它的声音。 任月走医院北门的人行道,一辆黑色的大众途锐等待缴费,驾驶座车窗降下,司机举着手机扫码。 任月恰好瞥见那只富有慧相的大手,昨夜晚班见过的那一只乍然闯进脑海,她不由多看了一眼,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的感觉。 司机放下手机,果然露出一张能配上这只手的脸。 方牧昭像之前一样,不动声色扫了她一眼。 停车杆抬起,途锐缓缓驶出北门缓坡,方牧昭和任月的身影转移到彼此的后视镜里。 方牧昭每次的出场方式特别又突然,从来没有重复。 任月瞎琢磨着,打卡进检验科,才想起白兰花还挂车头。下班去看,白兰花身上全是时间的脚印,花瓣氧化成红黑色,气味几乎消失,从吉祥物颠覆成祭祀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