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2 / 2)
一想到他卑贱的出身和难堪的过去,朝臣们便有些难堪,可一想到西北被谢瑶卿杀的片甲不留的秦胡兵,又一想到南海被守义军追得抱头鼠窜的谢琼卿残部,这点难堪也就只能憋在心里了。
明眼人都知晓,这天下终究是完完全全的,被谢瑶卿纳入囊中了,先帝时世家与皇帝共治天下的日子,就要一去不复返了,谢瑶卿也与软弱糊涂的先帝截然不同,她冷酷残忍,独断专行,她容不得任何人践踏她的权威,谁惹她不快,她就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眼前这些没有眼色的楼兰使臣便是最好的例证。
问什么不好,非要问先帝慧贵君的事。
清漪园夜色正好,万顷碧波如鉴,清风徐来,送来缕缕荷香。教坊司的歌舞伎面如皎月,穿红着绿,往来游船画舫之上,信手拨弄琵琶,丝竹管弦之声掠过平静湖面,荡起圈圈涟漪。
湖面正中,是为流芳榭,谢瑶卿便在此处,设宴款待楼兰使臣。
楼兰连年内乱,人才凋敝,随行的几位使臣都年轻气盛,粗漏寡闻,宴会之上,处处失仪,对当年之事也不慎明晰,唯有一位满头白发的正使,断了一臂,却是老成持重,礼仪周全。
可她终究老迈,管不住那些冒失的年轻人,在酒精的刺激下问出这几日一直盘桓在她们心头的问题。
“陛下,楼兰愿意奉大周为主,也愿意向大周称臣,陛下为何不愿意追封我们的长帝卿呢?”
“长帝卿与我们的王一同长大,从来善良天真,为什么陛下觉得他是蛇蝎心肠呢?”
她们说着蹩脚的汉话,七嘴八舌的问着慧贵君的事,她们虽没有见过那位美丽温柔的长帝卿,可却听说过许多他的故事,传说他随月亮光辉降生,是楼兰王与凤君最喜爱的小儿子,传说他自幼善良体贴,愿意将自己的年奉分发给穷苦的百姓,传说他至孝至纯,愿意割肉放血医治父亲的顽疾。
这些都是她们的正使,受人尊敬的长者祭司告诉她们的,祭司大人是王的异姓姐妹,与长帝卿一同长大,她说的,岂会有假。
年逾五旬的礼部尚书赵端战战兢兢的擦去自己满头的冷汗,瞥见谢瑶卿额角迸出了几条凸起的青筋,她急忙喝退弹琵琶的歌伎,举杯向谢瑶卿贺道:“楼兰与大周,素来睦邻友好,老臣提议,为两国友谊,共饮此杯!”
她想把这事糊弄过去,省的到时谢瑶卿血溅清漪园实在不好看。
谢瑶卿只淡淡瞥她一眼,平淡道:“如此剑拔弩张,便是赵大人眼中的睦邻友好吗?朕倒想问问,你们礼部究竟是怎么干的差事,竟由得她们大闹清漪园。”
赵端见事不妙,讪讪请罪,谢瑶卿挥了挥手,命她下去,向晚坐在她的身侧,此时附身过来,在她耳侧小声安抚。
谢瑶卿平静的看向楼兰的正使,淡漠道:“若无你的命令,她们断不会这般伶牙俐齿,与其说是她们问,不如说是你在诘问朕,是不是?”
正使放下手中杯盏,露出一张沧桑衰老的面庞,却是毫不畏惧的看向谢瑶卿,她快走几步,行到大厅中央,撩开长衫,单膝跪倒,却是不卑不亢道:“虽是我的命令,但她们问的,却是真心话。”
“玉琴善良温顺,为何在陛下嘴里,却成了十恶不赦之人。”
她既知慧贵君闺名,便是他的故旧,谢瑶卿再看向她时,只觉她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向晚及时拉住她伸向佩刀的手,小声劝她,“也许有什么误会,陛下何不问清楚了再做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