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2 / 2)

这让林惊昼想起以前,张裕舒坐在他对面吃饭,也是这个样子,吃得又静又快。

没有心事,也没有负担。

林惊昼喜欢把筷子伸到他的碗里,一边讨人嫌一边说,啊呀呀,还是你碗里的更好吃。

这顿饭吃得异常和平,两个人都默契地规避掉那些会让他们发生争吵的话题。他们坐在餐桌同一侧,把肉夹进碗里,很偶尔的时候,他们的胳膊会撞在一起。

张裕舒吃完了,他把筷子整齐地架在碗上,淡淡地开口:“其实我小学毕业前,都不知道原来我的父母和别人的父母不一样。”

“小时候也很奇怪,为什么我跟妈妈姓,不跟爸爸姓。”张裕舒突然偏过脸笑了,“你知道我妈是怎么解释的吗?”

林惊昼很认真地看向他,配合地发出疑问:“阿姨怎么说的?”

张道蓉那时候头发比现在还要长,披散下来如同一条河流,她点了点张裕舒鼻子,说:“傻小子,小孩跟爸爸姓只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但约定俗成的东西不一定是最好的,你可是从我肚子里生出来的,跟我姓有什么问题吗?”

“那时候我觉得我妈很酷,一个人照顾我,思想又那么前卫。”张裕舒半垂下眼睛,手边那碗没吃完的冰激凌已经融化,巧克力和奶油混在一起,颜色变得脏兮兮的。

“后来我才知道,顾秋存十天半个月才出现一回是因为他有自己的家庭。”张裕舒没什么表情,“因为是私生子,所以我没有跟爸爸姓。”

张裕舒喝了口茶,他想,果然林惊昼会是这种表情。

哪怕换了一副皮囊,年纪也突然变小十几岁,林惊昼的眼睛还是一如往常。

他的眼睛很漂亮,有一种女性才会有的慈悲和柔情,荡着水光。像是小时候春游去动物园,他看到的带着小象的大象母亲。

所以从前他从未跟林惊昼提起这些事。张裕舒知道,一旦他说了,林惊昼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就会流露出忧伤,是真真切切为他难过的那种情感。

可是那种情感不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他总笑话林惊昼像个圣父,善良过头,好像全世界都等着他去关心。

可他为什么要爱所有人呢?

爱分出去,轮到他头上,就剩那么一丁点。

那他宁可不要。

第52章

吃完饭,他俩就去了酒店,张裕舒开了两个房间,坐电梯上去的时候,他跟林惊昼说,让他订一束花,明天要用。

林惊昼很自然地跟着他走到房间门口,问他:“订什么品种的花?几点钟要用?”

第一个问题张裕舒说“随便”,第二个问题他思考了一番,说,“明天十点钟出门。”

林惊昼又问他要去哪儿。

张裕舒始终没刷房卡,他站在门前回答他的问题:“要去横泾公墓,我姨妈葬在那里,我妈让明天我去看她。”

“那要带打扫的东西去。”林惊昼说。

张裕舒看他一眼,说:“都可以报销。”

林惊昼弯起眼睛笑,先说“好的”,又说“知道了”。

不知道哪句话是代表了再见,他讲完就很识趣地走了。

第二天,八点半的时候,张裕舒的房门被敲响了,林惊昼站在外面,戴着鸭舌帽,问他:“要不要出去吃早饭?”

张裕舒已经洗漱完毕,他点了下头,说:“等一下,我换个衣服。”

林惊昼把门关上,走进来等。

张裕舒看了他一眼,还是转到里面,去林惊昼看不到的地方,换好了衣服。

酒店离平江路不远,两个人踩着石板路,穿过小巷,找了家面馆坐下来。

林惊昼托着腮说:“我想着你难得回家一次,应该出来吃点正宗的。”

张裕舒笑话他:“你跑来景点吃饭,能有什么正宗的?”

林惊昼张望一番,店堂里坐着的除了游客,也有居民,于是他狠狠反驳:“也有本地人在吃啊。”

面很快上桌,苏州人喜欢早上吃面,面条极细,整整齐齐码在碗里,这种造型叫“鲫鱼背”。

浇头是自选的,放在碟子里一起拿过来,林惊昼选了大排,张裕舒要了鳝丝。

张裕舒想起小时候,跟着张道蓉去西园寺烧香,拜完佛之后就去吃素面,浇头和面汤都是微甜的。

他们吃完面回去,花已经送到了,林惊昼订了一束百合,香气明显。

还有一包清洁工具。

他们打车去墓园,张裕舒依靠记忆找到张道慧的墓碑,他从林惊昼手里接过花,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长大衣,仿佛站在一部影片里。

墓碑上的相片小小的一张,黑白色的,框住一个美丽的年轻女人。

“这是我姨妈。”张裕舒说,“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林惊昼“嗯”了一声,他把拎着的袋子打开,很熟练地开始给墓地做清洁。

他用扫把扫掉尘土和落叶,然后用抹布把墓碑从上到下擦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