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看向地板,满地狼藉已经被收拾好,“给人添了麻烦”的愧疚感涌起来,让他更感煎熬。

这实非他的本意。

成年人小酌解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两瓶半的啤酒一般来说也不能喝到醉。谭霏玉一想,可能这回喝的这个黄河王啤酒杂醇含量高,再加上他心情不佳,喝得急,就容易上头。

唉。

他开始思考留下点小费然后退房换个酒店的可能性,当初订这民宿是图它离景区近环境好价格也合适,但民宿嘛,很多事情都是老板亲力亲为,也就意味着在这住着和老板的交集少不了。

在发生了这样尴尬的事件后,谭霏玉很难直面被他醉后骚扰的可怜老板。

要不干脆先在房间里装一阵子死吧,反正这沙尘暴天气也出不了门。

——说来,如果不是这场沙尘暴,他现在应该正在感受大漠风光,所有的烦心事大概会先被他扔到一旁。

又何苦在房间里痛饮。

本来昨天傍晚他落地敦煌时,天气还晴好着,把行李扔民宿之后溜达去吃网上别人推荐的胡羊焖饼,当时刮起来的最大一阵风可能是他趁热吃肉被烫着时用手给舌头扇的风。

谁知过了一夜就变了。

早上六点出头他被//干(干燥的干)醒,起来喝了水,想到别人说鸣沙山上的日出景象十分震撼,决定趁着日出时间还没到,去爬鸣沙山。

敦煌地处祖国西边,当地实际时间和北京时间差了两个小时,三月份七八点才日出。

他全副武装地收拾好,出房门前听见了玻璃窗在啸叫,拉开窗帘一看,以为这家店给窗子加了什么复古滤镜,随后才反应过来,窗户上黄蒙蒙的那一层,是西北春风带来的馈赠——沙子。

江南的三月莺啼绿映红,西北的春天黄沙卷风中。

不过没关系,在三月远赴大西北,谭霏玉早就做好会遇到各种恶劣天气的准备。

总的来说看命,出发前谭霏玉就和朋友说,什么降温刮沙都只是概率事件,要是运气好,那就美美享受一路晴天和淡季低价机酒和景区门票,要是运气不好,顶着坏天气游览风景也是一种修行,根据运气守恒定律,在这里多吃点苦,把该吃的苦都吃完了,回去以后总该交上好运了。

而且据说沙尘暴不严重的话也不影响出行,顶多是风大一点能见度低一点,就算今天看不到日出,体验一下风沙也挺有意思——谭霏玉是个土生土长的广东人,对“沙尘暴”的印象还停留在课本上不带感情的释义,人对没见过的事物总是心怀期待,即便风沙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把冲锋衣拉上,戴好帽子口罩出门。

民宿在月牙泉小镇,步行就能到鸣沙山中门。天还没亮,加上淡季小镇上没多少家店是营业的,沿路几乎是两眼一抹黑。起初谭霏玉把手机拿出来当手电筒照,没多久发现手机屏幕上也覆上薄薄一层沙,怕沙子钻进里头把手机搞坏,他只好把手机收起来,凭着远处零星几块招牌灯箱的亮光前行。

风越来越大,迎面而来的风推得谭霏玉每迈一步要比平时花更多力气,还没进景区爬山,仅仅在平地上走一小段路,他已经微微喘气。

但与天斗其乐无穷,谭霏玉凭空冒出一种自己在和大风玩儿推推乐游戏的中二念头,又艰难地往前继续迈步。

原本预计走十几分钟的路程,谭霏玉走了近半小时,好容易到了鸣沙山景区检票口,那里站着好些和他一样顶着风沙等开园的游客。

他听到有人说:“这沙尘暴刮得太厉害了,可能要闭园。”

另外有人应和:“不能吧,要闭园的话不得提前通知吗?”

“今天这沙尘暴是突然刮起来的,怎么提前通知?”

“我感觉不会闭园,这边沙尘暴很常见,这种程度闭什么园。”

“我们大老远过来的,就来这么两天,今天要是爬不上去看不了月牙泉,以后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了。”

“谁不是呢。”

七点一到,工作人员赶过来,没明确说不开门,但又说由于突发大风沙尘天气,为保证游客安全,景区将延迟开放,等天气好转重新开园了会再行通知,但具体什么时候能开,现在也没个准数。

有些游客还想争取,说来都来了,被拒绝后众人哀怨几声,各自散了。

谭霏玉在原地等了会儿,也打了辆车回去。

他做好了冒着风沙爬山的准备,谁知老天这苦也不让他吃。

他最善自我开解,转念一想,人生之中总有很多求而不得的时刻,如果这都是有定数的,那么他这次白来一趟,下次想要什么就不会再扑个空了吧。

到了民宿附近,谭霏玉看隔壁的小超市竟然开了,先拐了进去,准备随便买点吃的。手机一振,有人给他发了信息。

孟亦:我那本书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吗?

谭霏玉盯着手机屏幕看,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随着屏幕变暗,他强行明媚的心情也跟着暗了下去。

就像电量耗尽关机的电子产品,被强制重新启动后还是撑不了多久就会休眠。

最后谭霏玉在超市里拎了几瓶啤酒走了,又随便点了个外卖。

他回到房间脱了外套抖了抖沙子,给孟亦回了个鞠躬道歉的表情包。对方马上一个电话打来:“喂,石榴。”

“喂,孟老师。”谭霏玉一边扒拉着头发,他刚才戴了帽子,头发里没进多少沙,但发型已然全塌了。他拉了张椅子坐下,“怎么那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