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他半边身子沐浴在阳光里,却怎么看都觉得神情是阴郁的。
陈龙安的热心肠上来,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多说几句:“咱们这里的情况你也知道,何家嘛,就剩他一个了。你刚走的时候,他就算轻轻磕了、碰了,何家都要找到人家里算账。村里都知道,时间长了,那些孩子不敢跟他一起玩也正常。现在他马上要高三了,各方面都压力大。我一直觉得他挺可怜的,这些天劝过你多少次,让你说话别那么重。你自己就不心疼?你还说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你是恶霸啊?人刚在我这买了一年的课,我可不退钱。何况让他强身健体也是好事呢……”
口袋里的手已经攥住那盒烟了,膏药的味道比药酒的还难闻,何家树干脆把烟掏出来,抽出一支向前示意。
陈龙安被熏得头疼,摆手拒绝,他便衔到自己嘴里,点着了。
“我出钱,你退他。”
陈龙安“啧”了一声,暗骂他油盐不进,狠狠地瞪他一眼。
忽视黄天龙让他晒背的医嘱,何家树转身看向窗外。身处在老旧凌乱的房屋中,院子里也是荒芜凌乱的,一片衰败之相。
身体能够被熨热,那早已冰封的心呢?他觉得没那么寒了,可积年的冰凌绝非一夕之间便可消融的。他又想了想,忽然发出自嘲一笑。
“其实他不用练的,反正有我护着他。”
凭借对何家浩的了解,他可以确定地说,何家浩并不如他那样喜欢运动与竞技。何家浩喜静,比如做花灯,不知道这些年还有没有在做……
陈龙安遽然开腔:“那你不在的这些年呢,你想过没有?”
他沉默了。
他怎么会没想过?可他又能如何?
当年,他是人人喊打的野种,屈辱地被赶出西樵;如今,他是西樵村的隐形人,是偷窥天光的老鼠。
早就是他何家树不配了。
良久的沉默结束,他捞起t恤穿上,招呼戳在那儿发呆的陈龙安:“走吧。”
第17章
那位黄阿公是个怪人。
临走之前,何家树打算付钱,他坐在藤椅上摆摆手,讲道:“记账。下次过来,给我买一盒你那种烟。外国烟,没吸过呢。”
何家树微怔,看了一眼陈龙安。
陈龙安比了个“好的”的手势,何家树便点头答应下来,出门前把自己剩下的那半盒留在了桌子上。两人悄然离开。
来时的路再走一遍,陈龙安频频偷瞟旁边的人。
他一直没说话,不再问何家浩,也不好奇这位黄阿公。
搞不清楚,陈龙安故意唉声叹气给他看,可他就像封闭了五感似的,一点反馈都不给。
发出最后一声长叹,陈龙安在心中腹诽:合着刚才那么多话都白说了?
回到武馆后,何家树径直就要去拿拳套,陈龙安赶紧拦住:“你干什么?这几天你就歇歇吧!黄阿公怎么说的?你站够了,上楼去躺一会儿吧,一个小时后我叫你。不是,这武馆到底是谁的啊?合着我是来给你当保姆的?”
“你自己说的。”何家树接风凉话,本想再送他一声讥笑,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遂冷着脸转身上楼。
直到推开房门的前一秒,何家树还打算做个遵医嘱的病人。
他想躺下休息片刻,后腰的膏药火辣辣的,太阳又晒,一路走回来确实也觉得脊柱有些累。
可当他推开门,率先看到的便是挂在窗前的那盏兔子灯,就什么都忘了,一步步走近,立在窗边迫切地想要吸一支烟。
烟留给黄阿公了,无从排解。何家树脸色越发冷,兀自出神。
陈龙安委实误会他了。那些话怎么会白说?
他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可谓烙印在脑海,心里很不是滋味。
分别八年,何家树没有想到他们的经历还能够寻到衔接的契机。
中考,那是两年前。不肯说去哪里、干什么,无妨,他早已知晓答案。
早年父母还恩爱时,曾经计划过一家三口搬到潮州市区生活,于是父亲购置了朱门街136号的房产,登记了母亲的名字。
这便是他想还给何家浩的财产之一,其他则是母亲离婚时从何家分到的。
后来阴差阳错,计划没有实行,但每当他前往潮州参加竞赛,都有父母陪伴在侧,都是住在朱门街136号,所以这栋房子对他来说的意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