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2 / 2)

阮绵双腿发抖,他扑到车窗前,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手指在冰冷的金属车身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救救我……”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我要去报警……”

少年终于转过头来,完整地面对眼前的人,那是一双令阮绵难忘的眼睛,藏着深不见底的黑。

他的目光在阮绵身上停留了几秒,眼前的人穿了一身很廉价的短袖和褪色的牛仔裤,煞白的脸上满是泪痕。

司机看了看后视镜:“少爷,我们该走了,今晚夫人难得在家等您吃饭呢……”

少年没有理会司机的话,而是微微前倾身体,仔细打量着阮绵:“为什么报警?”

阮绵看着眼前天神一般的少年,像漫画里英俊高傲的王子,脸上露出更加惶恐又难堪的神色,他才十岁,还不懂猥亵这类字眼,支支吾吾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少年皱了皱眉,没想到竟然是如此恶劣的事件,眼前的小孩不过八九岁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绵。”

“哪个绵?”

“绵延不绝的绵。”

“上车吧。”

阮绵愣在原地手足无措,他不知道怎么开车门。

少年似乎看出他的为难,伸手推开了车门,并往右侧挪了挪。

阮绵小心翼翼扶着边框坐上车,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他拘谨的坐在真皮座椅上,看了看旁边矜贵的少年,又低头看到自己衣服下摆沾了汤汁,上面还粘了一根碎面条,还有脚上那双边缘脱胶鞋面脏污的运动鞋,坐立不安,自己正在弄脏这辆看起来昂贵的车。

他人生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名为窘迫的情绪。

他往前坐了坐,试图减少接触面积。

少年从车门储物格中取出一条纯白的手帕,递给阮绵“擦一擦。”然后对前座的司机道:“去警局。”

伸过来的指尖十分好看,阮绵接过手帕,心头一颤。

那是一种极细微的颤动,先是潜伏在血脉里,后来竟爬上了指尖。

阮绵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跳如此吵闹,怦怦地撞击着胸膛,像是要破笼而出的小兽。

车子很快到达警局,阮绵又将跟少年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一遍,警察很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马出警,阮绵跟身后的少年道别,小声说谢谢哥哥。

少年看着他单薄的身体,夜风微凉,那裸露的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疙瘩。

真可怜。

少年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披在他身上,便跟司机坐上车先行离去。

衣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阻隔了所有寒冷,阮绵捏紧手中的外套,竟有些依依不舍,手指触碰到清凉的金属,他低头一看,别在胸口上的校徽闪着光,上面有少年的名字。

陆砚洲。

中间的砚字是这学期才学的,他记得很清楚,砚台的砚,是写毛笔字研磨用的文具。那洲是什么意思呢?

他抱着疑惑跟警察来到事发地,王进海很快被带到警局问话。

当晚再回到孤儿院时已经很晚,宿舍里的小伙伴早已熟睡,他蹑手蹑脚躺下床,窗外一轮娥眉残月,潮湿的挂在天空,他借着微弱的月光,翻开字典,一字一句默读洲的含义。

洲:河流中由泥沙淤积而成的陆地,四面环水中的陆地。

这样啊。

阮绵合上字典,将那件带有梅花香的衣服紧搂在怀中,很快陷入睡眠。

梦里没有可怕的王进海,他变成了一条河流,紧紧拥抱着中间那一块陆地,潺潺的流水轻轻拍打着泥土,生生不息,相互依偎。

今晚的月光和当时一样,阮绵在门口蹲了许久,直到院子里空无一人。

王进海不能把他怎么样,可他还会继续对别的儿童下手,甚至可能会报复阿婆。

任何一个小小的可能,都会是灭顶之灾,他承受不起。

他掏出手机点开通讯录,指尖停在方时赫的名字上,心中一片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