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2 / 2)
周止咬着牙,深深喘了口气,待命的医生看到他们下车,忙推了担架过来扶他坐上去。
年锦爻看着担架被人推走,眼神沉了沉,没有立刻追上去,看着推车消失在急诊室门口。
垂在身旁的手指神经性地跳动了一下,年锦爻缓慢地举起手,趁着医院门口敞亮的灯光,看到细小的血柱沿着指尖淌着,受伤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抬着手看了半晌,稍稍侧过脸,对身后的助理道:“来吧。”
助理一早便注意到年锦爻受伤的手指,准备好了凝血酶等在一旁。
听到他说,才让司机开了车灯,拿出常年备在车内的医疗箱给年锦爻消了毒后扎了一针。
凝血酶的效力发挥很快,年锦爻的手指刚被包扎好,他便起身头也不回地进了医院。
急诊走廊上间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仪器缜密的响动。
医院内内暖气开得很足,甚至有些过热,空调发出夜里突出的震动声,风叶来回扫动,医院空气里消毒剂、药水、很淡的血腥味、各异浓淡不一的分泌物气息以及泪水的味道混为一体,在这股过度的热气中变得扭曲。
年锦爻进去的时候,周止刚抽完血,他坐在淡蓝色的塑料椅上,按着针管的伤口向后仰起头,闭眼靠在医院苍白的墙壁上,短发被抓得很乱,嘴唇的颜色也变得很淡,眉宇间拢着倦意。
“吱呀——”
椅子短暂地响了一声,周止没睁开眼。
“怎么……没去楼上的病房?”
夜里的急诊室走廊并不算安静,能听到走廊上没有床位,睡在担架上的患者稍大的鼾声。
年锦爻侧过身,看着周止闭起的眼睛与苍白的脸。
“没必要。”周止没有睁眼,嗓音沙哑,冷静下来后身体也不再燥热,猜到大概率不会是毒,不再惊慌,语气也恢复平静。
周止的声音低沉,给人一种镇定心神的安全感。
“哥哥,现在好点了吗?”
“……”
周止合着眼,垂下的睫毛在眼底透出发乌的青弧,他胸前平缓起伏,看样子像是睡着了,没有开口。
年锦爻又转过去一些,他支起胳膊,下巴叠在手背上,嘴角翘起笑吟吟的弧度,抬眼凝视着睡梦中的周止。
周止听到他很淡的呼吸声,没有睁眼。
其实也睡不着,身体很累,但兴奋剂让大脑高速运转。在年锦爻的呼吸声中,周止想起了已经与现在隔了很长一些时间的事情。
时间已经很远,所以都快模糊了。
只记得是五年前,一个十分漫长且炎热的夏天。
周止在剧组陪文萧拍戏,一个不太重要的配角临时出了车祸,无法准时到场,导演临时在现场找个群演替代。文萧拉来周止替他争取了一个角色。
配角的戏份不重要,也不跟主角有对手戏,只是一个在老式影院售票厅卖了二十年票的售票员,在某天傍晚后再也没有来影院卖票,随后再也没有出现。
售票员没有家人,也没有爱人。
没有人去寻找他,也没有人去思考他的失踪,只有老板在短暂的抱怨后,找来了新的员工取而代之站在了那个位置。
一直到文萧饰演的刑警出场,才发现他在家中悬梁自尽。
周止友情出演,也不需要片酬,还可以卖文萧一个顺水人情,导演自然欢迎。
正式开拍前,他们没开摄像机试了一场。
剧本里关于售票员的故事只有寥寥几笔——
【他来上班了、卖票、天黑了、回家】
售票员如往常一样来上班,他总是热情四射,向上班路上遇到的任何一个人大笑着讲话,他习惯自己做饭再带去影院。老板在休息室为他们购置了一台二手电冰箱和微波炉,售票员会在早晨到的第一时间把饭盒放进冰箱第二层的内侧,随后到更衣室去换好制服。
他们的制服是老板花五十块一件的价格在隔壁农贸市场定的。
把原先的花花乳业,换成了大军影院。
但售票员很珍惜自己的制服,他站在穿衣镜前仔仔细细地梳理自己,一枚一枚系好扣子,随后对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微笑。
利落地走到二十年如一日的岗位上去,面带微笑地迎接每一位客人,耐心地推荐当日放映的电影,他把影院上映的电影都看了一遍。作为员工福利,老板每个月会给员工发放三张免费影票。
但绝大多数员工都低价卖掉或转赠给朋友,只有他每个月都把三张免费影票用掉。
他甚至有一个本子,来记录每部电影的感悟。
他是一个很容易入戏的人,从不评价一部电影的好与坏,他古板的思想中,电影都是很好的。
一直到午休的时候,他才从岗位上离开,回到休息室去,像往常一样把饭盒从二手电冰箱里拿出来,放进二手微波炉里,加热一分三十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