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到尚书台,我直接将信扔进炭火。
我从公文堆里出来见天日时,又是傍晚。
明天,是每十日的休沐,过去两年这一天,我都会做一件事。
去城南山阳公的行宫坐一坐,见见柳邵,劝导一下,勾引一下,看能把他从废帝魔爪里提出来不能。
骑马回府的路上,我又展扇子看,回忆往昔,不禁愁从中来。
当年,柳邵可谓天下闻名。
他在我投奔云藏之前三年,就在京城的月旦评上将两位大儒说得哑口无言,并力主变法维新、提升国力,直接叫危氏皇帝看见。
那时还是皇帝的废帝危玥,刚登基不久,锐意进取,眼见国家穷困、民生凋敝,正寻破解之法。两人一拍即合,柳邵很快当了丞相,而小皇帝排除万难助他改革,想做一代明君。
那时,君臣携手成佳话,柳邵简直是文士之表率。连他的容貌都传遍天下,说有神仙之姿。
我还没断,不明白为何一个男子能用神仙之姿来形容。但肯定是不难看的。不然皇帝为何会为他宣布终身不娶,还在宗室中收养子作为太子。
但,他们的变法推行三年后,天下什么好转都没有。君臣佳话逐渐变成昏君祸水,流民四处起义,地方反叛攻破京城。皇帝不得不带着柳邵出逃,一路往西而来。
这时,我已在云藏府上当了两个多月背景门客,终于借此,找到了展露锋芒的机会。
我主动站出,一力主张立刻挟天子令诸侯,要从速要快,还列出之后许多规划。从此我入了云藏的眼,很快平步青云。西凉云家大军开拔,以最快速度接了皇帝,把天下正统捏在手中。
昏君皇帝可以接,但为平众怒,祸水柳邵却必须死。
虽然他人马上要没,我却还是很好奇是怎样的人能把皇帝迷得如此神魂颠倒,天下都为支持他而葬送,想没之前抓紧瞧瞧。所以我接了这个监刑的闲活,带端着毒酒白绫匕首的兵士去找他,送他最后一程。
柳邵被关在一处柴房里,手脚上锁,等待发落。
看清他的第一眼,我就已晓得,是为何。
他不是那种俗气的、可以形容的美,是此时此刻他一身脏污湖衣、玉冠委地,仍能让人感觉到出尘、清冷、忧伤,仿佛脱离了人世的美。难怪都说他有神仙之姿,难怪坊间传闻他被神仙点化过。
但现在他就是大罗金仙,也得死了。
我很伤心,因为我瞧见他,一下就明白过来我的袖是断的。其实我本应在云何欢那领悟,但云何欢太小,这才拖到柳邵这。可此时让我领悟此事的对象却眼瞅着要没了。
我还在纠结,和我一同来的将军已径直上前:“柳丞相,对不住,请您自己选吧。”
三样东西摆在了柳邵面前。他淡然出尘地抬了抬眼眸,缓缓伸手,就去摸那匕首。
我看不下去,赶紧拦道:“等等等等,我认为此事下令过于急躁,清君侧也不必这么清。将误天下之过推到一个人身上,这样难道是正确的吗?将军,您先看着,我再去劝劝云大人。”
将军回头,目光奇异:“秦军师,是您之前当三军之面说,为陛下铲除奸佞,平息众怒,刻不容缓,云大人才让咱们过来的。”
……我拂袖:“可再想,柳丞相闻名遐迩,曾是文士之表率,就这么直接杀、不给人辩驳机会,将来世上英才都惧怕陛下和云大人如何是好?还是当斟酌。”
我这头瞎胡诌,正努力编理由,柳邵却提着匕首仰起头,视死如归道:“是我恶政害了苍生和陛下,用我一命换陛下安稳,我无悔,无须再辩。”
他要往自己胸口扎,我急忙扑上,千钧一发间将匕首抢住,没让他扎进去。
我把匕首扔开,继续捏着他手,坚定道:“你不要妄自菲薄。我细细研读过你的诸多新法,都是好的,只是有部分不合时宜,难以真正推行,若能修正这些问题,就是良政。”
柳邵定定看我很久,再看我手很久,惨然一笑:“秦军师真会打趣。可我不死,该如何平复军心,让兵士们放心保护陛下回京呢?”
我道:“能活的办法多得很,现在寻死觅活太早。你先好生待着,等我消息,我叫人给你弄些饭菜来。”
饭菜来了,柳邵并没有用。他闭目倚在墙边,清泪沿面而下,却一直在寒声发笑,笑声比哭更凄然。
我这头将他安顿好,准备起身去找云藏,出门时,柳邵在我身后道:“秦军师,多谢你的好心。可总有一天你会晓得,救我没有任何意义,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我这好心,显而易见地不单纯。之前对云何欢,我是不单纯而不自知;这次我自知了,就打算热烈地开展一番,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留遗憾,连声再见都没捞着。
我去找云藏路上盘算着,误天下这口锅总要有人来背,不是柳邵背就是皇帝背。让皇帝背锅就是在断他危氏王朝正统根基,可闹到这种刀兵四起的情况,难道他不该背一背?光推柳邵出来当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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