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2)
他怔了一下,道:“我当然怕啦。他从来与太傅你不对付,是个大坏蛋,突然无事献殷勤,肯定揣了一肚子坏水。我肯定要不断提点太傅别被他骗了。”
“可他从前,似乎待殿下很好。”我携过他的手,让他感受我掌心里的汗,“大殿下应是位极称职的兄长。他今日来,是把你落在他府上的东西还你,你儿时的玩具,你母亲的遗物。”
云何欢浑身一凛,面色僵住,果然动容了。
我觉着自己有些失魂:“殿下为何讨厌大殿下?如此关心我与大殿下交谈了些什么,那殿下可是当真讨厌大殿下?……这些本是你们兄弟间的事,臣从前不敢多问,但今日,臣不知怎的,很想弄清楚。殿下可以为臣解惑吗?”
云何欢没有回答。甚至我捏紧了他的手,他都没有回握住我。
于是我很有耐心地等着。
约一刻钟后,他别开脸说:“我要先看看我娘的东西。我来太傅这,已很长时间没好好看过我娘亲的东西了。”
他一甩头,两耳垂着的红珠轻轻摇晃,闪烁微光。
我将他前扯,拽来搂住,道:“东西臣让人 放到卧房了,臣陪殿下一起。”
一路回屋,我都未放开他的手。
进了屋后,云何欢立即将我撒开,扑向了那两箱子。他先打开其中一箱子的卡扣,推起盖后,里面是各色零嘴。他目光定在这堆零嘴上停顿片刻,伸手去拨里面其中一包东西,摸出一颗松子,掰了壳吃下,才将这箱子关上。
然后他推开了另一个箱子,蹲在箱子边,扒着边沿看着,不动,很久。
过了这么少顷,我有些醒过神来,始觉自己先前方寸有些乱了。他从大皇子府搬到我这住,所以云知规将他的东西送来我这、并因着对幼弟的关怀多加了一箱吃食,这分明是很正常的事。我们都牵挂着他,这能有甚矛盾。
我刚才,是不是有些想多了,有些昏头。
我走上前到他身边,想为刚才语气不善道个歉,云何欢察觉到我靠近,忽然仰起脸来,笑意极深:“太傅不是要我解惑?我现在就说。太傅可知,我娘亲当年是怎么死的?”
第23章 疑云
云何欢自己瞧不见。他此刻的笑容,正如之前云知规对我的笑一样,苦涩又难看。
我在他身边一道蹲下,看那箱子。
云何欢拉开妆匣中一格,摸出其中斑斓五彩的、颇有异域风情的玛瑙额饰,捧在手心里,慢慢地讲:“也是前几日那样的一个雪天,我娘亲好不容易要到了克扣的炭火,她刚拿回屋点上,把我抱在怀里取暖,云大夫人的人便来了。他们,硬说我娘亲偷了夫人的银炭,不容辩驳地将我娘亲拖了出去,扔在雪地里杖责。”
他说:“当时,我爬着求大夫人,也就是大哥的母亲。我求她先让人仔细验一验,我们没有用银炭,能不能验过再说,不要打我娘。可是她一脚就把我踹开了,然后笑着对行刑的人说,再重打二十脊杖。她骂我娘是贱婢,今日天时地利,她就想看贱婢染就一地红雪。”
他说:“之后我一直求她,一直求到第十七杖下去,我娘没了声息。”
他把额饰小心翼翼捂进胸口,只讲到了这,后面的话,没有再说。
我道:“先皇后在陛下入京路上,便因病薨了。”
云何欢两手捏紧,抓得指节发白:“我娘死了,草席一裹,连扔到哪里我都不晓得;他娘杀了我娘,死了却能追封皇后,享万世香火。秦太傅,凭什么呢?”
难怪我始终觉得他们兄弟关系十分诡异。这恩怨虽非云知规直接之过,他也绝无法撇得清楚。
“所以随他示好,我绝不会原谅他,我只会永世恨他,”云何欢将额饰归回妆匣,推匣封存,转头又对我一笑,“我为秦太傅解惑,字字真言,绝无虚假。太傅这下,应不会瞎担忧了吧?”
瞎担忧。
是了,是瞎担忧。云知规对他异常热切和小心的关怀,应是出自愧疚。我这胡乱揣测,一顿闹腾,反而揭了他的伤疤。
我将他牵起:“臣明白了。馄饨还没包完,臣带殿下继续做晚膳。”
再回厨房,我给了云何欢一小面团,由他去揉成各种形状玩,自己这边迅速带人包完所有馄饨,码好下锅。
晚上,我让人在院里摆了三个大桌,好酒好菜,大家伙其乐融融,吃得热气腾腾。雾谭不爱凑热闹,端了碗馄饨蹲到屋顶慢慢嘬着吃。我怕他吃得不够好,舀了一碗炖羊肉爬梯子递给他,他愣了片刻,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