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2 / 2)
他这种治法我是不介意,可云藏,不好说。
华卓嗯啊几声,算答应下来,收拾东西,又被雾谭夹带着送走了。
华卓没有开药,只让我注意温养。我晚上照旧喝着之前大夫开的苦药。
雾谭蹲在我房梁上,我喝药,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我;我喝完,他目光才稍微没那么炯。
用完药后我便熄了灯,提着被安详躺下。胸前没遭个人压着,果然舒坦许多。
却也……寂寞很多。
闭上眼,便想到并不是很久之前,我还满心欢喜地在这张床上拥着我曾以为可终生爱护的人。我曾以为我们都是,对彼此倾心相待的。
若真能得到墨门的解药,治好身体;若我余生不止剩这几年,可以不必受困于方寸之中,还有广阔世间与天地……
我是不是真的该放下了。
我睁开眼,对房梁上道:“雾谭,我突然觉得你说得很对,不能淋淋漓漓不清不楚,何况这里的事情都挺没意思的。等我治好,我将来想去草原上跑马,去泰山看日出,不想再在京城里做大奸臣了。”
天地广阔,或许慢慢就把爱不清恨不下的人忘了。
雾谭凉声道:“你前两天还说封我做将军,变脸这么快。”
我说:“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又对展开新生活充满了期待。”
雾谭更加幽怨:“你的新生活就是吞了我的将军位?”
我说不过,选择不再说,闭眼。
最后我依稀听见黑暗中他道:“新生活也不错。”
但今夜我睡着,总觉得心中十分地慌。次日上朝,拿笏板站在殿中,也不曾觉得安定。
直至下午在尚书台中批着公文,消息传来,我那不安定终于落实。
华卓被云藏杀了。
理由是弑君谋逆。
他为云藏诊病,直言不讳道出丹药使陛下外厉内虚,绝难长久,并提出要取血断症。云藏且依了,他查断完毕又要检查云藏周身上下,说陛下内腑恐有恶瘤,如若为真,必要将其取出并仔细养身,丹药绝不可用。
云藏于是问他,神医打算如何取出?
华卓道,切开皮肤,沿脉挖出,再重新缝合。
然后,那个昨日还活蹦乱跳、鼓捣一堆瓶瓶罐罐给我查病、不肯收金子只肯收银子的悬壶济世的青年,午时便被推出皇宫,就在宫门外被砍了脑袋。
消息传得飞快。还说,期间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三殿下讽了华卓几句,要求将其赶出宫外。但陛下更进一步认为华卓要害自己,于是直接杀了华卓。
晚上回府后,雾谭面黑如墨,知道我在宫里消息灵通,问我怎么回事。我说完,他第一次都没心思盯着我喝药,一拳青筋暴起,砸在我卧房中那根掉漆的倒霉立柱上:“我真是……”
我今日被这消息震得一日走神,目前都尚有些恍惚,道:“也不能怪三殿下。是我先前与他交待,如若云藏请神医进宫,要设法将其赶走。只能说是我自作自受,害了一条好人性命,自己给自己设下因果,我命该如此。”
“好,当务之急是你身体。”雾谭深作数次呼吸,勉强静下,“你不能再待京城等半年解药。至少我们晓得,墨门能有办法。”
我看着空案,还是发神:“听闻墨门从来不知在何处,出山弟子均守口如瓶。”
雾谭一手重抠入柱中:“那就去找,边走边找。明天就走。”
我说:“我还没扶殿下登位,还有危韶。我这一走,殿下的皇位,危韶的性命,怕都会危险。”
雾谭恨铁不成钢的味溢出齿间:“你自己,命、都、快、没、了。”
我抬头弯了弯嘴角:“何况现在闹成这样,我哪有脸去墨门,求他们救我性命?”
我看见雾谭眼中发红:“总得试一试,你不说谁会知道华卓的死跟你有关?且是不是真有关还很难讲,他走之前你都劝了他,他不听。”
我闭上眼:“我再考虑一晚上。正好明日,也要定夺三殿下的七日之约。”
雾谭不再理我,一蹬上了房梁。我一晚上考虑着,都能觉察到他一直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
我也的的确确想了一晚上,连睡着了梦中也在推演种种将来、种种可能,看如何才找得出最好的解法,令此心通达。想得入迷,晨起穿官服,我都能瞅见镜里自己两个硕大的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