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2 / 2)
安姒有些恍惚,尽管第一次重遇厉远的时候,他身上干咧的木檀香让她回忆一下就抽回到雪山横卧的那天。可没听他亲口说出来,一切却又显得那么不真实。
伤势稍微好起来已经是三个月之后,她勉强通过轮椅可以移动,一点点学习用另外一种方式自理。
她腿上缠着厚厚的石膏,整天吊在床头,人来人往的病房里,喧闹不停没法睡个安稳,谁来了都要问几句,小姑娘腿怎么伤成这样的。
她从哪些人眼神里读出惋惜,怜悯,甚至还读出了最初的人性恶意。
“不作了吧,年纪轻轻滑雪,这下一辈子残疾了。”
“还不是有钱憋的,滑个雪的钱够我们半年生活费。”
“切,日后有她后悔的。”
那时候安夏言破产,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她住的病房一间四床,只有一个薄薄的帘子遮挡区分每个床位的空间。
对面说什么话,假装睡着的她听得一清二楚,眼泪不知道染湿了多少枕巾。
安夏言忙着钱的事情,傅青书双相控制不住住院,安媛正高三,肩负着全家唯一一个能考上大学的希望。
很少有人来医院看她。
家里请了护工,可是护工说话的口音太重,她听不太懂,也不愿意事事麻烦别人。
好几次她宁愿少喝水,减少上厕所的次数,或者有尿意的时候会一直憋着,到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去上一趟厕所。
她小腿被穿刺,神经受伤一直连动到大腿,那时候一天最大的困难就是起床移动上厕所。
她还不习惯身体的重心全部移动到一个腿上,没有他人的帮助,很难完成这个动作。
那是安姒人生最黑暗的几年。
所以之后,无论多少人啧啧惋惜她要柱拐走路,安姒心里更多的是庆幸。
能拄拐自己走路,能自理就够了。
她最怕的是一辈子要困在轮椅上。
那根手杖是安夏言特意给她从国外定制的,为了小女孩用着好看,从材质到造型都精心打磨过。
后来好起来之后,她曾经上网搜索过有关滑雪意外的新闻,却没有任何消息。
问过安夏言和傅青书,但是当时慌乱之中,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安姒身上,哪里想得到去找厉远要联系方式。
只记得是一个少年被她抱出雪场,跟死神赛跑,为她赢得了时间。
除非她再去一次滑雪场,根据时间找当时的医护和雪场工作人员一一打听,也许能找到恩人的一些信息。可那个时候的家庭状况,依然承担不起她再去一次瑞士。
渐渐地,那段岁月在心里尘封。
数年后的重逢也在安姒的心里变得平淡,她冥冥中觉得是他,可已然没有再询问确定的必要。
*
房门换了智能锁,安姒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他还把钥匙挂在她脖子上。
厉远的情感跟她完全不同,像烈阳炙热。那个说做就做的男人用他笨拙的方式,追求她,却不知道很多时候,吓到她了。
厉远抬手,垂眸问:“你生日多少?”
安姒回他:“99年冬月12。”他出生在漫天飞雪的天气。
厉远垂手,在锁面上输入数字,密码设置成了她的生日。
“你呢?”安姒抬眸问他。
什么信息都是只问她的,连她家的人都见了个遍,他的信息她却所知甚少。
好不公平啊。
女人柳眉微蹙,昂起头飞速看了他一眼又落下,剔透的眼瞳里闪过一次愠气,模样尽有几分娇嗔感。
厉远轻笑:“我99,正月八。”他生在鞭炮炸响的新年里。
思索一下,他眼神稍稍一动,扬声:“你属兔?”
安姒“嗯”了一声,眼神问他:“难道你不是吗?”
他属虎。
正月的大老虎。
万兽之王,丛林的统领者。
*
打开大门,安姒愣在原地。
屋子里好似从前,但又好像完全变了样,没那么空落落的,到处塞了一些厉远的东西。
茶几上有他的打火机和半开的烟盒,衣帽间上挂了两条男士皮带,酒柜上摆了三排红酒。
屋子里多了厉远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