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2)
听到亮亮他那奶声奶气的话,麻雀们先是扑腾了几下,换了一个地儿,再后来又扑腾了几下,又换了一个地儿,接下来就再也不把亮亮的话当回事儿了。它们旁若无人地东抛抛西啄啄,有几只胆大的麻雀竟然还故意凑到他跟前,轻蔑地瞥了他几眼。受到那几只胆大麻雀的教唆,周围的雀儿们更是张狂疯颠起来,唧唧喳喳地闹成了一片。亮亮急得直跺脚,想哭又顾不得哭,不哭又急得没个法儿。
亮亮口干舌燥,肚子饿得更厉害。想喝口水,但跟前没有水;想吃点东西,那怕是两口糠皮窝窝头,可这儿哪还能有这东西。亮亮只得坐在地上,无奈地喘着粗气,舌头时不时地舔一舔干裂了的嘴唇儿。
他爷来了,还有明子。他爷提着柳编筐子,里边放着几把谷草和两件破烂不堪的旧衣裳;明子肩上扛着一把铁锨,手里提着几根细木棍儿。他爷拽起亮亮,掸去亮亮身上的土,又撩起衣襟吐了口唾沫,擦了擦亮亮的眼角和脸蛋儿,末了,他爷说:“亮亮快回去,别在这跟我们挨晒了。”
亮亮噘起了小嘴:“不,我肚肚饿,走不动。”说罢,撩起破褂子让爷爷看。
亮亮的肚子瘪瘪的,肋子骨一根一根的,唯有那个非同寻常的状如玻璃球儿的肚脐突起着。
他爷摸了摸小孙子那可怜的小肚肚和心疼的小脸蛋儿,忽然发现亮亮的两眼圈发黑,心头不禁一紧,长叹了一声,乖哄道:“好孙娃哩,回去吧,躺下歇会儿。”
亮亮的小嘴还是噘着,明子见弟弟这样儿,说:“快别磨叽了,要不回去,就到那边地埂上去看
看,有没有苦苦菜什么的,挖上一把儿,回去让奶奶给你焯一下吃。”
一说到吃的话,亮亮立马眼睛一亮来了劲儿,撒腿跑到地畔上寻找野菜去了。
爷孙俩默默地扎着谷草人,并把扎好的两个谷草人栽在了地里——东头一个,西头一个。
他爷觉得气短腿软,于是在地埂上歇了下来。他爷取下腰间别着的那枝年头已久的旱烟袋,摸了一锅烟末儿,噙在了嘴里。他爷的牙齿本来就没几颗了,这一向又有两颗快要掉了下来,所以连烟嘴儿都咬不紧了,看着晃晃悠悠的。
他爷点烟用的是老法子。爷爷从随身揣着的火镰匣子里取出一小块黑色火石,又拈出一撮儿艾絮,先用左手指头把艾絮压在火镰边上,再用右手指头捏着火石,在夹着艾絮的地方用力擦击,鼓捣了好一会,总算点燃了艾絮。他爷把燃着的艾絮放在了烟末儿上,那张没几颗牙的嘴像一架走风漏气的风箱,“砸吧砸吧”地抽了起来,直到将烟末儿烧得化为焦灼的烟雾,方才停歇下来。
他爷坐着歇了一会,似乎缓过来了劲儿,说:“明子呀,爷爷今年总觉得老得快了,人都说,人老一年,马老一月;人是六十以后活年年,七十以后活月月,八十以后活天天。我今年和年前比,就差得多了,活上月月啦。等你爸爸从南路回来,我想早点把家事给你们安顿安顿。你也不小了,过两年就成大后生了,能挑担子了。爷爷这辈子,活的有如意的地方,也有不如意的地方,最后悔的就是没力量能让你爸爸识几个字,你也是……”
明子知道他爷又要说他以前说过无数遍的那些陈年老话,便打岔儿道:“爷爷,等我爸爸回来以后,你再慢慢给他交待吧,这儿灰尘大,吃了灰尘会咳嗽的。”
他爷用手背揩了一下老风眼,没再言语,只是瞅着地里的谷草人发呆。亮亮从坡底下爬了上来,褂子的前襟撩着一团野菜。亮亮过来说:“快看,我挖的间多间多的小蒜蒜,间多间多的偃月菜,还有间多间多这样儿的菜菜,不认得。”亮亮舌头有点大,说话吐字不清晰,把“这多这多”说成是“间多间多”。其实,亮亮挖的野菜也就是一小撮儿,久旱无雨的山地,连那些特别耐旱的山榆树都快要枯死了,哪还有多少野菜可长呢?只是因为孩子过于看重这把野菜,所以才像得了宝贝似的如此激动。
福成老汉回到硷畔上,捋了几捧榆树叶儿。这是为全家人晌午饭准备的,粗糠窝窝头,榆树叶儿熬菜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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