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2 / 2)
苗云生不再说什么,低头又看起了东西。尴尬的白雨亭不好意思继续再坐下去,只得灰溜溜地说:“局座您忙,我得走了,您看哪天能有时间赏个脸?”
苗云生合上手头的材料,簇了簇眉头,作出一副很勉强的样儿,说:“这样吧,过两天抽个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你从乡下来,我这个当局长的,再忙也得招呼你吃顿饭吧,具体时间我让我的秘书告诉你。”白雨亭庆幸苗云生总还算给了他一点面子,忙说多谢局座关照,饭还是我来安排吧。苗云生说,“这你别管,听我的安排就是了。”
两天后的晚餐是在德福居后院的一个小雅间里吃的,饭菜很简单,两荤两素一个汤,没酒,苗云生叫来了“博雅斋”的朱掌柜,连同苗的秘书,只有四个人。看得出,苗局长跟朱掌柜的关系绝非一般。白雨亭跟朱掌柜虽也认识,但不是很熟,他琢磨着,苗局长今儿把朱掌柜叫来,会不会里头还有别的什么意思呢?
几个人边吃边聊些闲话,大都是有关古董字画方面的。苗云生对白雨亭说:“雨亭啊,朱掌柜对古董玩意儿可是行家里手,以后有机会,你可以多听听他的经验之谈。”又跟朱掌柜说,“白区长他也蛮爱弄点儿古董玩意儿的,只是上手的东西太少,眼力有待见长,以后你那里有什么好东西,也可以让雨亭他多长长眼。”
朱掌柜表示,只要白区长有这份雅好,我何乐而不为呢。白雨亭只当是扯扯闲话罢了,便也搭着话茬说,朱掌柜跟书画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该是有许多经验之谈的。
朱掌柜咽下了一口饭菜,将手里的筷子搭在了碟儿上,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也只怕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书画鉴藏这一行,深究起来学问可是不浅,但真正能挖清楚的人也不是很多。有句话说,名字名画,名气在先,字画在后,可见字画的价值多在名气上,收藏字画也大都图的是名气;而名气又要看是哪个方面、哪个年头、哪个范围的名气?是名人,名家,还是名人加名家?这些方面都影响到它的价值;再有句话说,好字不如赖画,说的是写好字的人多,画好画的人少,所以画比字要更有收藏价值;还有句话是,宁得精品一张,不要急就应酬之作一摞,可见收藏要少而精,切忌贪多不求好。
白雨亭听着朱掌柜的话,像是针对自个说的,联想起头天苗局长说的那些话,心下越发自责不已,后悔先头真不该花那笔冤枉钱,买了那两张爹不喜娘不爱的东西,早要晓得是这样,当初就该买副像样儿的画才对。
苗云生见白雨亭愣愣地好一阵儿没有动筷子,便说:“雨亭吃啊,别客气,这个清炒芦笋还是蛮不错的,嗯,蛮嫩的。”又问朱掌柜,“你最近收到什么好东西了没有?”
朱掌柜对苗局长的话心领神会:“不瞒局座您,刚巧,最近有人给我那里托下了一件董其昌的东西,是一副《高逸图》,绝对好东西,董其昌的画以前在我们绥州难得一见,我也正想请局长您上手瞧瞧呢。”
苗云生饶有兴致地说:“哪天看看也行,董其昌可是文人画的开山祖啊,诗文书画皆为上品;雨亭不也是需要长长眼力的嘛。”
朱掌柜挤了一下眼,诡秘地一笑:“局长您稍等,我的伙计就在外面,来的时候我已经叫伙计拿到了这里,我现在就叫他进来。”
白雨亭猛然觉得不大对劲儿,这个苗云生呀,八成是跟朱掌柜有意挖下坑让我往进跳的呀!要不然他让朱掌柜当着我的面,抖搂这东西又是什么意思呢?这等好画肯定是便宜不了的,我白雨亭能拿得动吗?白雨亭不禁一怔,差点儿没让一块拔丝山药给噎住,心下叫苦道,瞎了,姓苗的这不是变着法儿在跟我巧要吗?
朱掌柜唤来伙计,让伙计轻轻展开画轴贴着墙抻着,请苗云生鉴赏,苗云生走到近处,仔细瞧了起来。白雨亭也凑了过去,随着苗云生的目光移动着。苗云生看了一阵儿,又轻声读起了上面的题字:烟岚屈曲径交加,新作茆堂窄也佳,手种松杉皆老大,经年不踏县门街。丁巳三月。董其昌。
“局长您看,这画的构图布局多好啊!”朱掌柜指着画轴说,近处平坡杂树,一高一低,枝是枝,叶是叶;远处山峦层叠,满目苍翠,好似古刹禅院境地;再看这笔法,洒脱飘逸,皴写适度,一派雅士风韵。
苗云生以前也见过几副董其昌的字画,但毕竟还是上手不多,他听说眼下市面上董其昌的字画赝品不少,一番赞叹之后,又觉得疑疑惑惑的拿不准,于是跟朱掌柜问道:“这东西的来路怎样,你知道不?”
朱掌柜的回答是肯定的。“东西没含糊,我让几个行家都上过手,这画是西安有个藏家不久前从北平的琉璃厂那里收到的,头几天托人刚放到我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