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港口曙光(2 / 2)
正当林苔沉思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一道苍老而低沉的声音:“孩子,你相信自由港真能救我们吗?”林苔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倚在不远处的栏杆边,浑浊的眼神中透出几分复杂,仿佛既期待又惧怕著林苔的答案。
林苔心头微沉。他沉吟片刻,儘管心中也没有十足把握,但还是儘量用平稳的语气回答道:“至少在那里,人们还活著,还有秩序,有高高的防护墙和乾净的水源。他们愿意派船来接我们,说明总有人愿意伸出援手。”他顿了顿,望向无尽海平线的尽头,轻声补了一句,“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活著就是希望。”
老人闻言,怔怔地点了点头,旋即又长嘆了一声:“希望……但愿如此吧。”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或许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和沉思。
夕阳落到桅杆尖,海面由灰蓝染成暖金。甲板上的活儿暂告一段落,一桶刚抽出的淡水被搬进船员休息舱。韩叔从杂物柜里翻出半瓶掺了酒渣的粗馏烈酒,招手唤来几名干完活的船员,也顺手把林苔和珂洛带了进去。
窄舱里只点一盏煤油灯,光圈摇晃,把剥落的舱壁刷出一层昏黄。韩叔笑著把酒碗递到林苔面前:“海上没別的招待,这一口能驱寒,敢不敢来?”烈酒辛辣刺鼻,林苔微微皱眉,却还是仰头灌下一口,火焰般的热流直衝腹腔。
几只锡杯碰在一起,叮噹声清脆。船员们低声閒聊,从海怪谣言聊到自由港的规矩。韩叔忽然朝林苔努了努下巴:“小兄弟,你上船时一直抱著那个布包不撒手——是带给家人的东西吧?”
林苔愣了下,捏紧杯沿,还是诚实点头:“给我妹妹的。她病得厉害……”他顿了顿,又低声补一句,“我怕来不及。”
舱里霎时安静。珂洛斜倚门框,用指背轻敲杯沿:“医疗资源虽紧,也不算死路。我和韩叔常年住在自由港,到了岸上我帮你打听,他熟得很。”
韩叔“哼”了一声,把杯子往桌上一磕:“別说熟不熟,只要能帮孩子,我这张老脸使得上就使!”说罢仰头干了杯中残酒,烧得面色通红。
林苔抬眼看向两人,喉头微涩。他想说谢,却被韩叔挥手挡回:“海上人讲究一句话——同船必是同命。等到了港口,你的事就是咱们的事。”
煤油灯芯噼啪作响,烈酒的热意在狭小舱室中扩散。甲板外浪涛翻涌,但木壁后的这一小片光晕,却让林苔第一次真切感到——这趟漂泊之旅,並非只有孤身一人。
林苔望著老人佝僂离去的背影,也收回了目光,不再多言。夜色渐深,温度隨著暮色一点点降了下来,他不由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警惕地半闭上眼睛休息。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多数倖存者都已裹紧隨身的衣物沉沉睡去,只剩几名船员在远处低声交谈,轮流守夜。昏暗中,林苔听著海浪拍打船身的节奏,心中思绪浮沉,不知不觉便陷入了一阵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林苔忽然感觉眼皮透进一丝亮光。他警觉地睁开眼,只见东方的天际不知何时泛起一抹鱼肚白,晨曦正透过层层乌云洒向海面。一缕温润的金色阳光越过翻涌的浪尖,悄然落在林苔削瘦的脸颊上。那一瞬,他抬头望见晨光自云缝倾泻,金线般铺在海面。光芒掠过眼角,却在记忆深处点亮一幅旧画:破败温室里,女孩双手捧著刚抽芽的小,朝他咧嘴笑——比瓣更洁白的牙齿上还沾著泥。她把苗藏进衣襟,小声嘱咐:“哥哥,等开的时候,把第一片瓣送给外面的太阳,好吗?”当时他只是揉乱她的头髮,没给出答案。如今船头破浪,曙色映亮海平线,他忽觉那未曾回应的话语,被此刻的曙光轻轻接住,化作胸口温热的一跳——像籽终於穿透冻土,在心底发芽。望向前方那个名为“自由港”的方向,林苔低声念道:“小野,一定要等我。”
他绷紧的唇线终於缓和下来,嘴角漾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清晨的阳光透过逐渐散开的云层,温柔地洒满甲板,在每个人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在末世冰冷的海上,这短暂而珍贵的暖意,如同漫漫长夜里燃起的一束火光,驱散了心中的阴霾。林苔抬起头,看著东方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朝阳,心中重新燃起一股新的力量。无论等待他们的將是什么,他都將怀揣著这曙光般的希望,继续驶向未知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