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并肩(1 / 2)
('清晨的云像被谁轻轻搅动过,从山脊上退开一指宽的白。橄榄树饭店--仇氏集团刻落在深山饭店的石墙上,旁边五星级标志在薄雾里显出温润的气质,藤蔓攀过窗楣,叶脉细密,像一张耐心的手稿。昨夜的高峰会已经成了新闻里的亮点,草坪上仍残留几盏未来得及收走的烛台,蜡油在金属边缘凝出一圈圆润的弧。方安雨站在外廊的Y影下,把发束往上绕一圈,用黑sE发圈扣住。她掀开手机相机,再度检视昨晚她们收尾的流程——每一个路标的位置、备援电箱的锁扣、芳香蜡烛距离桌边的安全尺,都被她拍下备忘。她习惯让第二天的清晨替前一天做一个安静的注解。
後脚步声很轻,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是他。仇少齐走到她身侧,没有穿昨夜的正式西装,换了暗灰针织与挺版长K,袖口乾净,没有多余饰物。晨风吹动他衣角,带来一点冷。他的声音并不特意压低,却天然地沉着:「上午我去看後场的设备清单。下午空着,陪我走一趟。」
她偏头看他一下,像是确认这句话不是工作语境里的巡场。他目光很平静,像把一整段安排默默嵌进日程,没打算再让任何会议把它挪走。她点头,嘴角慢慢翘起来:「那今天由我带路。」
他「好」。转身前,像想起什麽,轻声补了句:「安保跟在後面,不用太近。」
她笑出声:「遵命,执行长。」
他也弯了弯眉眼,没有纠正她半分轻佻的敬称。
午前的yAn光从树间漏下,一片一片落在石板街上。饭店外延伸出去的小镇,像从旧相簿里摺出来的场景:矮房的墙面刷成N白,窗栏涂成静谧的蓝,家家户户的窗台都放着陶盆,玫瑰与迷迭香缠在一起。周末集市正热闹,木棚下排满玻璃罐,蜂蜜悬着金sE的光,果酱像用夏天熬出来的颜料,一层层沉在罐里。方安雨挽起袖口,蹲下试着看清标签上的手写英文字母,覆盆子、黑醋栗、青柠薄荷。她用小木勺舀了一点,尝在舌尖,酸味紧接着甜,像之前熬到最沸的一段日子突然降了火。
「要不要尝尝?」她把另一个小勺递给他,眼睛里藏着细碎的期待。
他接过,几乎没有过多表情地入口,停两秒,说:「薄荷让它收住了。」说完才意识这像是他在会议里评论方案的语气,便补了一句:「不错。」
她笑弯了眼,对摊主点点头:「两罐,谢谢。」转头对他,小声:「一罐放你办公室冰箱,另一罐放老宅。你要是有一天加班太晚,至少面包不会孤单。」
他看她一眼,像被这句不经意的温柔撞了一下。接过纸袋时,指节明显放轻,像怕把什麽捏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街角的咖啡馆只开了半扇门,门铃在风里敲出两声乾脆的轻响。黑板上写着今日特调:蜂蜜拿铁、柚香美式、热可可。她点了两杯蜂蜜拿铁,坚持让他嚐嚐当地的甜。「会不会太甜?」她把x1管递过去,眼尾扬起。
「还好。」他hAnzHUx1管,尝了一口。甜味很温和,像慢慢涨起的cHa0,从舌尖推到喉间。他非但没有像以往那样只喝无糖,甚至又多x1了两口,才把杯子放回她手边。耳廓不动声sE地泛了一层很淡的红。
她把那点红收入眼底,没逗他。咖啡馆的窗正对石板街,时不时有脚踏车滑过,车铃会弄出一串亮声。她端着杯子坐在窗边高脚椅上,视线从店里的釉面杯子掠过,落在他指节。她认识的仇少齐大多是会议室里的语气、决策里的节拍,很少看见他在白天慢下来喝一杯不急的咖啡。她忽然想起多年前,老宅院子里,少年把一杯过甜的N茶推向她:「喝吧,我不喝甜的。」她就拿着,笑得bN茶还甜。
「你今天,很不工作。」她把x1管含在嘴里,讲话有点含糊不清。
他挑了挑眉:「今天我安排的是非工作。」很平淡的陈述,却让她心口像被一只小兽轻轻撞了一下。她没有再说话,摇晃杯中冰块,听薄薄的玻璃边撞出清脆声响,像把某种崭新的节奏轻轻发了个端倪。
出了咖啡馆,石板街通向一片开放式葡萄园。木栅栏不高,葡萄藤顺着铁丝往上攀,串串珠子一样的紫在yAn光下带着白雾的边。她走得很快,像被绿海x1了去,回头时,头发在风里飞了一缕,额角因小小的奔跑起了淡淡的热。他慢一步,仍在她的手可及处。她伸手拍了拍最近的一串果子,指腹感到皮的紧致,像一张拉得很好、没有气泡的膜。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地方,我大概不会相信你会把会议清空。」她侧过身,背贴着木栏,笑看他,「你这样很不像你。」
「像不像都还好。」他近她一步,影子覆过她的鞋尖,「我想看看你带路的样子。」语气很淡,但听起来不像一句讨好的话,倒像是把某个权力主动腾挪出一块空地,安安稳稳地留给她。
她听懂了。心里腾出一层柔软,像这片山风刚刚扫过藤叶。她指向远处一块缓坡:「那里有个小平台,可以看到湖。」
缓坡上的草颜sEb下面深,踩上去会发出极轻的窸窣。两人并肩往上走,步伐不急不缓。山腰上有一座白sE小教堂,尖顶在yAn光里闪着柔光。走到平台边缘,湖果然展开,水面被风划出一圈一圈缓慢的皱褶,像被手掌轻轻抚过。她把手扶在木栏上,眺望远处的树影与天线交错点。风从耳边吹过,带着草与土的味道,像一张落了尘的纸被翻开。
他没看湖,先看她。她很少这样纯粹地把视线交给风景,而不是在每一个角落找可能出错的细节。她此刻安静得像颗被放对了位置的钉子,再也不用承担整座墙的重量。他忽然称赞了一句:「方主任,休假的你,很称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笑出声:「这句话听起来像工作评语。」
「那就换一句。」他想了想,「今天的你,很漂亮。」
她怔了一下。不是没听过别人这样讲,但从他嘴里出来,像一粒在掌心捂暖很久才递出的糖。她没接话,低头看一眼自己的白衬衫与休闲K,笑得更开,像在认领这一句。
下坡通向湖畔木桥。桥身不长,靠近湖中心的部分有一块b其他地方更亮的木,像经年被yAn光照过的记号。她沿着栏杆往前走,手背轻刷过木质纹理。风大一点,吹乱她耳边一缕发。他伸手,极自然地替她把那缕发按在耳後,指尖短暂擦过她的侧脸。那一瞬很短,却准确地留下了温度。她抬眼,与他对上视线。她看见他的眼里没有会议里的冷光,只有一种被收好、愿意慢慢往外递的光。
「你知道吗,」她背靠栏杆,声音很轻,「我一直以为我们最擅长的是并肩解决问题,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还能一起走路。」
「走路很重要。」他也靠上栏杆,侧对她,「走路是一种默契,不需要讨论,会自动调速。」
「你会为了我调速吗?」她半真半玩笑。
他望向湖心:「我在学。」
她笑意落在眼底,像一枚细小的叶影。她忽然主动靠近半步,肩膀与他齐平。两人的呼x1在风里交换了一次位置。她发现,在这样的距离里,任何话都可以不那麽急着说完。
桥面尽头有一段木阶通向一个更低的平台,平日用来停小艇。此刻没有船,平台空着,像特别为某个未曾预约的片刻留下。她踩下最後一级,身後木头发出轧的声音。她站在水面最近的地方,风从悬崖那端回来,带着微Sh的味道。她把手伸出栏外,指尖碰到飞起的水珠,一瞬的冰把她拉回现实。
「少齐。」她叫他的名字,很少用这样的称呼,往常她会叫「仇执行长」,像把一层好看的玻璃安放在两人中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应了一声。
她说:「我们有很多年都在互相习惯里生活,习惯你沉默,习惯我先一步走进现场,习惯不问太多。可是今天,我突然觉得,如果我们能在没有任何人需要我们的时候,仍然想要在一起,那才是我想要的答案。」
他没有立刻接话。风很大,他的衬衫被吹出一条很利的弧。他垂下视线,看她的手。那双手昨夜在烛光里,把黑暗点亮;而此刻,在日光下,它只是单纯地放在栏杆上,指尖白得有点过分。他忽然伸手,覆上去,力道不重,像在测量一个不容出错的尺寸。
「我也想要。」他说,语速不快,「想要在不需要你的时候,仍然选择你;在不必做决定的时候,仍然把你放进决定里。」他抬眼,望向远处一线亮,「这不是习惯,是我在调整我的步伐,让它以你为基准。」
她深x1一口气,像把一朵雾吞进喉咙,然後把它慢慢散成温度。她不再说话,只回握他的手。那是一种非常简单的用力,没有任何颁布或宣告,却将一条看不见的线在他们之间系紧。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努力维持的分寸、节制、专业,在这一刻都不需要放下,也不需要举高,它们像一双会自己找到平衡的手,往对的位置落。
回程的路换走另一侧的石径,穿过一片不大的胡桃林。yAn光从树间渗下,碎碎地落在地面,像谁打翻了金粉。她讲起昨夜一位外宾太太夸赞饭店家政的转床速度,她忍不住替那组人员加了点心,让厨房做了热巧克力与小sU饼送过去。她讲的时候很轻,没有邀功,只是把被善待这件事当作一种会自然生长的秩序。他听着,偶尔cHa入一个短促却准确的问题:「转床的人力配置几个才刚好?」、「夜间补给的动线能不能再缩短?」像在把她的善意翻成可复制的规则。她笑说:「你看,你又在工作。」
「没有。」他侧过脸,眼神里有罕见的好脾气,「我只是在记你喜欢的细节。」
傍晚回到饭店时,天空已经被夕yAn涂成一层薄薄的蜜sE。外廊的灯自动亮起,灯罩里的h把石墙烘得温暖。她刚要上台阶,他伸手替她扶了一下手肘,力道非常轻,像怕惊到她的骨头。他的指腹温热,她停半秒,没把手cH0U走。
客房层的走廊铺着厚地毯,脚步声被吞进织物里。她停在自己房门前,掏卡。卡还没感应,他从侧面伸手,帮她把肩上的外套往上提了提:「晚上别工作了。」
她转身半笑:「你有权下这个命令吗?」
「我今天只想要这个权。」他很平静,像在陈述一条对自己也新的规则,「吃饭,散步,睡觉。其他明天再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点头。「那你呢?」
「一样。」他微停,又补一句,「如果你愿意,晚点在湖边走十圈。」
「十圈?」她挑眉。
他罕见地配合她的玩笑:「那就五圈。」
她笑得像是答应了不必书面记录的合约:「好。」
各自回房的短暂分开像一道逗点,把这一天的句子分成两半。她站在镜前,解下发圈,头发散下来,肩膀空出了一块位子,像是才刚刚学会把重量交还给空气。她换了件薄针织,鞋底换成更软的平底。出门前她停一下,从桌上拿起早上在集市买的蜂蜜,把标签贴得更平,再放回纸袋里,她怕回程车上摇晃会把它撞出一道痕。
他在湖边等她。暮sE把湖面收拢成一张大缎,水纹在风里柔顺地动。木桥上刚刚亮起感应灯,光的边缘不刺眼,像缩小了的月。她走近,他把手从K袋里cH0U出来,没有刻意,却在她停下时自然牵住。手掌与手掌贴合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心跳b风还清楚。
「这样走,可以吗?」他问。
她说:「可以。」没有多的字。
第一圈他们聊白天买的果酱;第二圈他突然说起少年时在英国分公司第一份专案如何被客户挑剔到一无是处,他把那份报告拆掉重做三遍,只为了让对方承认一句「可以」;第三圈她讲起自己刚进公司被人误会是靠关系,她每次回老宅都在笔记本上写:明天要更稳;第四圈两人不再说话,只听自己的脚步;第五圈他忽然停下,转向她。
「刚才你说答案。」他说,「我也想说一个我的。」风从湖心掠过来,把他的声音推近她的耳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抬眼,等。
「我回来,为了你。」他没有绕路,没有铺陈,「不是为了谁期待我做什麽,也不是因为我擅长什麽。我回来,是因为我答应过你、是因为在这里能看见你。这里不是城市,也不是山;是有你的地方。」
她没有立刻说话。眼眶里的光被湖水映得更亮,她用力眨了一下,像把将要溢出的东西按回去。她把握在他手里的那只手收紧一点,力道像笃定的句号。「好。」她说,「那我也把我的休假,交给你。」
他低笑,非常轻,像在暗处落了一枚温柔的印。他们又走了两圈,彼此没有再多说什麽,偶尔停在桥中央看一眼远处有人点亮的窗。最後一圈,他忽然收步,侧身,在她额头上碰了一下。极短,像一颗刚刚落成、还来不及命名的星。
「晚安。」他说。
她也说:「晚安。」声音里带着被安放的重量。
回饭店的路上,他照例替她扣好安全带。每次这个动作都像仪式,让她在任何光线与任何心情里都能回到一个固定的频率。他手指从她锁骨前收回时,停了半秒,像是在确定这个扣合是真的扣好,而不只是象徵。他拉回手,发动车子,灯在夜里推开一条柔和的路。
「明天的晨雾很漂亮,」他开到坡道口,侧头看了她一下,「七点半,湖边。」
她点头:「带跑鞋。」
「还有蜂蜜拿铁。」他补。
她笑,眼睛弯成一个小小的月牙:「看来你接受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接受你接受的东西。」他说,语气仍平平,却在句子最末尾收住了一点像笑的弧。
她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车内安静,她的呼x1很均匀。这样的她让他觉得,世界可以短暂但彻底地退到远处。下山的弯道连续,他握方向盘的手稳,从未如此确定某件事,不是目标、不是并购、不是曲线与数据,而是这种与她一起的日常,简单、可复制、可以持续。
回到饭店,他先下车,绕到她那边,替她拉开车门。她睁眼,像刚从柔软的水里起来,睫毛边缘还沾着被夜风亲过的凉。她下车,轻声说:「谢谢。」
「不客气。」他回答,停了停,又补了一句:「以後常说。」
她挑眉:「不客气吗?」
「谢谢。」他看她,「让我学会慢。」
她怔了一下,忽然觉得这四个字b任何承诺都沉,沉得刚好。她点头:「那就彼此教会。」
走进大厅时,柜台只剩夜班,灯光被调到最低,地砖上的光影像顺着一条看不见的轨道後退。她在电梯口和他道晚安。电梯门合上前,他抬手,在空气里做了个极轻的动作,像是要顺她的发,却在最後一刻收住。她知道那个动作里藏了什麽,於是笑着点头,像把那个未完成收进口袋。
夜里的房间安静,窗边的树影被风拉长、缩短,又拉长。她把白天买来的果酱从纸袋里拿出来,两罐放在桌角,并排,一罐给他,一罐给自己。她忽然觉得,生活有时候就该这样被安排:并排,彼此有位置,彼此看得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