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片与白开水(上):西瓜片(1 / 2)

('命运的美与痛大多来自于其不可知性。

犹如蜿蜒轮回、永不停歇的河流,会淌游过荒芜枯瘠的高原,也会浸润过馥郁生花的沃田,遇坚硬的基岩而分岔,循沉积的泥岸又汇合。

而不论基岩还是泥岸,对生活来说,有时或许都只是些毫不起眼的东西——

譬如一盘清凉的西瓜片,和一杯滚烫的白开水。

跟张国栋分开后,顾岚辞掉在政府的工作,带着谢姝妤搬了出来,在谢姝妤转回的小学附近租了个房子住。租金三个月起步,王秀莲替她先交了半年的,她和顾长海兢兢业业一辈子,多少攒了些够子女挥霍的家底。

租下来的房子不大,三四十平,装修是标本式的出租屋风格,廉价又朴素,跟张国栋的房子完全没法比,但谢姝妤更喜欢这里,因为这里只有她和妈妈,并且哥哥也可以经常过来玩——虽然谢翎之很少、也很不愿意来这里,他不想见顾岚,所以总是叫谢姝妤去他那边。

因为谢翎之执意要留在滨江,奥列格和玛尔法也只得搬过来照顾他,也是在他们为了买房钱一筹莫展之时,谢尔盖回来了。

谢尔盖在外面不知做了什么生意,赚了一大笔钱,回来后听奥列格和玛尔法说了孩子的事,在滨江买了套三居室,一间给爹妈,一间他自己住,一间给谢翎之。

孩子的事一时尘埃落定。顾岚也托老同学的帮助,在离谢姝妤学校不太远的一家诊所找了份护士工作。她对新工作上手很快,毕竟家里就是干这行的——顾长海是医生,王秀莲也在卫生所干过接生,姐姐妹妹也都从了医——受家庭环境熏陶,加之顾岚自己也是卫校毕业,所以没多久就适应了工作内容。

一切都十分顺利。

就这样,生活渐渐又重新步入正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人生就如淙淙流动的溪涧,平稳漫游一段旅程后,难免再遇起伏,骤起波澜。

奥列格和玛尔法在滨江住了四个月,老家突然传来噩耗:奥列格的大哥鲍里斯冠心病发作,需要住院做心脏搭桥手术。

听说这个消息,奥列格立马叫玛尔法收拾东西,赶回老家。

他们不回去的话,鲍里斯可就没人照顾了。鲍里斯家里只有他一个,老婆当年难产,生下个儿子便撒手人寰,结果儿子十三岁那年也因车祸去世,留他孤家寡人到现在。

谢尔盖得知这事儿后,跟父母二人说之后干脆就留在额尔古纳吧,不用再管这边,他们总归上了年纪,来回坐车坐飞机的奔波对身体也不好。至于谢翎之,那孩子独立着呢,再说家里还有淑芬在,照顾得了他。

没错,赵淑芬。回到滨江的第三个月,谢尔盖就找了这个相好的。

说好听点是相好的,说糙点,其实就是姘头。因为他并不打算娶赵淑芬进门。他找姘头一来是为了解决那档子事,二来,说来也好笑,是为了气顾岚。

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以及抛妻弃子的决心一般,谢尔盖回来后,去潍市亲自登门拜访过王秀莲,并声称自己当初只是跟顾岚假离婚,免得自己在外出事了牵连到她和孩子,没想到顾岚竟当了真。而他这次回来,也是抱着跟顾岚复婚的念头的。

王秀莲自然是不管这事,她让谢尔盖自己跟顾岚说去,又不是头婚的小伙小姑娘了,婚姻什么的自个看着办,她可管不了。

谢尔盖这才硬着头皮找上顾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结果可想而知,顾岚肯接他电话都是当天心情极好,愿以善心待众生。

他们约着见过两次面,顾岚不是对他不理不睬,就是冷言冷语地呛他。

谢尔盖也是好面子的人,几次三番被顾岚呛得没脸,心里也窝了火,索性不再找她,另寻了个相好的领回家。

——赵淑芬这人,论相貌,跟顾岚完全没法比,短发,微胖,圆脸蒜鼻,肤色偏黄,没有正当工作,爱好是伸手要钱和坐着玩手机。但胜在年轻,才二十来岁,而且信息素跟谢尔盖匹配度也高,谢尔盖也不是什么特别挑的人,反正灯一关都一样,就暂时跟她处着了。

估计是因为妹妹瓦西丽莎也这么个德行,谢尔盖看惯了,所以对这类姑娘容忍度比较高。

因着没打算跟人结婚还把人领进门,心里有点愧疚,谢尔盖还给赵淑芬配了个车。

跟赵淑芬处上以后,谢尔盖还特意带她去校门口接过孩子,然后在校门口“偶遇”顾岚并上前攀谈,顾岚只把他当空气,接了谢姝妤就走,再然后谢尔盖又收获了谢翎之的一个白眼和一路冷脸。

对于赵淑芬的入住,谢翎之其实没什么意见。

坦白讲,这家里多了谁少了谁他都不是很在乎,谢姝妤除外。多的人只要别占他房间别跟他搭话一切都好说,少的人就是爹死了都无所谓,留钱够他过活到成年就行。

但是跟赵淑芬相处一个月下来后,谢翎之却觉得无比膈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股膈应感从何而来,谢翎之也说不上来,他只是感觉赵淑芬对他的态度有些微妙……像对待同龄人一样。

可能是他个头长得太快,看着跟十六七岁的alpha也没什么区别,所以赵淑芬看他的眼神,还有跟他说话的语气,都很没有长辈架子。

说白了,就是有些没分寸,让他很不舒服。

奥列格和玛尔法走后,他们那间卧室就空了出来,谢尔盖叫了装修队过来,把那间屋子打穿墙,三分之一分进他和赵淑芬共住的房间,剩下的改成卫生间和浴室,跟谢翎之的卧室连在一起——这是谢翎之要求的,他说他不想再跟陌生异性用一个卫生间和浴室,也不想再碰见赵姨动他的衣服,他的衣服他可以自己洗。

这番话说得赵淑芬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谢尔盖也不怎么自在,但还是接受了他的要求。

……儿子毕竟长大了。

许是那些话伤到了赵淑芬的脸面,接下来一两个月,赵淑芬都对谢翎之视而不见。就像谢翎之对她那样。

直到三个月后,房间都装修好了,她才又重振旗鼓,试着跟谢翎之缓和关系。

七月底,天气已经入了伏,七星瓢虫趴在绿油油的草叶上,鞘翅也被炎炎烈日晒得油光水滑,谢翎之放暑假在家,正坐在书桌边戴着耳机听英语听力,门口忽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随即房门便被从外推开。

谢翎之拉下耳机,冷眼觑向端着满满一盘西瓜片、笑盈盈走进来的赵淑芬,音色带着鲜明的不悦:“你进来干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淑芬把门关上,十分自来熟地将西瓜放到他桌面,依旧笑得亲和,“来看看你在干什么呗,有没有在好好学习?”她拨弄了一下谢翎之的耳机线,“哟,听歌儿呢?”

谢翎之顿时不想要这耳机了。

一股浓郁刺鼻的低廉香水味混着汗味从身旁传来,谢翎之将椅子往前一拖,跟发出这股味道的赵淑芬拉开距离,几乎把“请您快滚”四个字写在了脸上,“我在学习,你没什么事就出去吧,别烦我。”

赵淑芬笑容一僵,随即噘起嘴,嗔道:“干嘛这么冷漠呀,昨天你妹妹来的时候你不还挺高兴的吗?怎么今天又拉着个脸给我看?”

谢翎之:“……”

“哎,虽然我比你大点,但也没大几岁,你把我当姐姐就行,不用跟我这么生疏。”赵淑芬说着,一手撑在桌子上,弯腰去看练习册,另一只手搭上谢翎之肩头,宽松的领口几近垂落到他面前,“我看看你在写什么,说不定我还能帮——”

砰!

谢翎之站起身一把推开赵淑芬的手,猛得将练习册甩她脸上!

“我说了出去,听不懂人话吗?”

他愠怒地吼完这一句,抖灰一样扯了扯衣服上被赵淑芬碰过的地方,恶心得够呛。现在他连这件衣服都不想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啊!”赵淑芬惊叫着退后两步,捂住被砸痛的鼻梁恼羞成怒道:“你有病啊!突然发什么疯!”

谢翎之拧着眉,站得离她远远的,跟躲脏东西似的,指着门口道:“有病的是你,赶紧滚。”

赵淑芬来脾气了,抻着脖子叫嚷:“凭什么让我滚,我就要待在这儿!”

对门正在午睡的谢尔盖被吵醒了,下床赶了过来,看着这剑拔弩张的阵仗,又懵又气:“大中午的你俩吵什么吵?”

赵淑芬先发制人:“我来给小翎送西瓜,顺便想看看他的练习册,结果他用练习册砸我脸,还让我滚。”

谢尔盖听完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又望向谢翎之,“怎么回事儿?你干嘛这么对你赵姨?”

谢翎之哂笑一声,毫不顾忌道:“因为我赵姨想成为我的青春期性幻想对象,但她丑得实在让我想吐,所以稍微失礼了下。”

赵淑芬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脸上霎时难堪到了极点,指着谢翎之尖喊:“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我干什么了你就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什么性幻想对象,谁稀罕当你性幻想对象,明明是你自己心思脏,瞎几把往我身上泼什么脏水!”

谢尔盖也愣了,还以为自己没睡醒出现了幻听,“什么东西?……不是,到底怎么事儿?淑芬你干什么了?”

赵淑芬急了:“我什么都没干!是这妈逼的小兔崽子自己心术不正,我离他近点他就想对我上手,我不同意他就在这造我谣,想把我赶出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翎之生生气笑了,他偏头瞧向赵淑芬那张涨红以后更加没有一丝美感的脸庞,口吻讥讽:“大姐,我不是我爹,什么品种的猪肉都吃得下,而且你刚才露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那两坨肉说实话还没猪肉有魅力——猪肉起码还能吃,你这个我看了只想把隔夜饭吐出来。”

赵淑芬气得指着谢翎之的手都在哆嗦,还没捋直舌头开骂,谢尔盖就先怒了,气势汹汹地抽出皮带要收拾他一顿,“你个逼崽子皮痒了是吧?会不会好好说话?!”

没等他皮带落下来,谢翎之便动作极快地整理好书包,迈腿往门外走。

“你上哪去?给我回来!”谢尔盖怒喊。

“去我妈家找我妹!”谢翎之语气比他还差,“再待在这我怕被臭猪肉熏死。”

谢尔盖一把将皮带砸到即将关上的防盗门上,“你去,你赶紧去,去了就别回来了!妈了个巴子,赔钱货,要不是老子供着你早他妈饿死了,天天摆着个死脸给谁看,当老子乐意养你个拖油瓶吗?!”

防盗门微微一停。

旋即“砰!”的一声,被狠狠甩上。

桌上的西瓜片震了震,淌下一缕寒凉而鲜红的汁液。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yaqushuge.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就在谢翎之跟亲爹继母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谢姝妤这边也并不好过。

她正在家里,为弟弟庆祝生日。

饭桌上摆有叁盘热气腾腾的炒菜,中心放着个圆圆的黄色维尼熊蛋糕,顶头趴着个粉红色小猪皮杰,蛋糕还没插上蜡烛,因为顾岚菜没做完。

谢姝妤坐在桌子一侧,听着厨房里热火朝天的炒菜声,手拿一根筷子慢慢搅和自己水杯里的热白开,间或瞅一眼她旁边椅子上,跟有多动症似的不安分晃来晃去的小男孩。

这个小男孩就是她的弟弟,既不是她亲弟弟也不是她哪个表堂的弟弟,从当下处境来讲,应该勉强可以称作她的继弟。

他叫梁智,是梁一乔的儿子,今天是他的六周岁生日。

梁一乔去年因出轨跟妻子离了婚,净身出户,除了儿子以外什么都没能带走,现在跟顾岚一样住在一间出租屋。而他跟顾岚的相遇,正是起因于梁智发烧,他带儿子去附近诊所打针。

两人在那里相遇,随后的发展自不必多说——两个叁十多的成熟男女,男俊女美,一个alpha一个omega,又都单亲带娃,共同话题简直不要太多;再加上梁一乔不仅长得剑眉星目、一表人才,说话待客也十足的诙谐幽默,跟顾岚加上联系方式开始暧昧后,他那叁十加年龄向专供的情话更是不要钱似的一筐一筐往外输出,没多久就成功俘获了顾岚的芳心。

碍于目前都住在狭小的出租屋,所以顾岚和梁一乔暂时没有同居,只是跟热恋中的情侣一样,时不时去对方家做做客,一做就是一晚上。

谢姝妤不是很喜欢梁一乔来家里做客。看到妈妈跟那个男人亲密互动,她只觉得无比怪异。

妈妈在她眼里一直是优雅成熟的形象,灯塔般支撑引领她生活的存在,然而就是这样的妈妈,如今却会坐在那个男人的腿上,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情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让年仅十一岁的谢姝妤有些不安,也有些难以接受。

但迄今为止,她对梁一乔倒没别的什么坏印象,毕竟梁一乔除了第一次来她家时送了她个小马公仔外,他们再没有过别的交流。

非要说的话,她也只是有些害怕和排斥……因为他突然闯入她和妈妈的生活,也因为那天晚上,他突兀开门,看到了她洗完澡后近乎赤裸的身体。

谢姝妤尽量不去回忆那些黑暗的画面,也不去看坐在她对面、貌似在望着她的梁一乔,专心致志用筷子搅和杯里冒着热气的白开水,加快放凉的进程——她刚才口渴,厨房水壶里的水又喝完了,妈妈就给她倒了一杯刚烧开的,让她凉凉再喝。

梁智拿了辆小玩具车在饭桌上玩,往后拉出一段距离,一松手,小车便嗖的冲出去,冲到桌边时又被他的手掌拦截住。

梁智不亦乐乎地玩了好几个来回,兴头上来了,便没注意准头。

再一次倒车后松手,小车蓦地偏航,笔直窜向谢姝妤的水杯,擦过杯子侧方后直奔桌边而去,眼看就要掉地。

谢姝妤眼皮一跳,反应极快地接住了小车。然而梁智反射弧不如她,大叫一声:“啊!我的车!”便猛得扑过去抓车,手掌一下撑在谢姝妤拿筷子的胳膊上。

哗啦——

啪嚓!

“啊!”玻璃杯骤然打翻,一大半开水都洒到了谢姝妤腿上。好在谢姝妤穿的是半裤才没直接接触到皮肤,可她还是被烫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揪着裤子不断往下抖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跟她一起尖叫的还有梁智,梁智侧脸和眼睛都溅到了热水,整个人咚的翻倒在湿漉漉的瓷砖上,放声哭了起来,一只手捂着脸用力搓来搓去。

原本平静的场面顿时乱作一团,梁一乔赶紧把梁智从地上抱起来,厨房里做饭的顾岚也慌忙放下锅铲跑了出来,“怎么了?什么东西摔了?”

谢姝妤被梁一乔高挺的身量挡住了,顾岚没能马上看到,她率先注意到梁一乔抱着放声大哭的梁智站在桌边,于是快步上前问,“小智怎么哭了?摔着哪儿了?”

梁一乔微微皱眉,带着安抚意味道:“没事没事,刚才小智玩玩具不小心玩掉地上了,他去捡的时候碰洒了姝妤的水杯,可能有点烫着……”

顾岚闻言,立马拉开梁智的手察看情况,得到关心的梁智委屈大喊:“我胳膊也疼,有玻璃扎着了——”

两人又手忙脚乱地拉开他袖子检查。

谢姝妤站在一边,抖搂裤子的手缓缓停下来,怔怔地看着前方紧密相贴的“一家叁口”。

明明她也被烫到了。

明明是梁智弄翻的水杯。

明明热水大半都浇在了她腿上。

为什么没人关心她?……就连妈妈都没看她一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腿上还在传来阵阵灼痛,然而那痛楚再强烈,也敌不过谢姝妤此时心里的难过和失落。

根本没人在乎她。

谢姝妤什么都没说,沉默转过身,独自回了房间。

注意到她的离去,顾岚这才将目光移向她,“姝妤你去哪?”

“回房间。”谢姝妤消沉应道。

“你回房间干嘛呀?你刚才有没有被烫到?”

谢姝妤穿的是黑裤子,顾岚有点近视,看不出裤子上有没有水渍。

“……没有。我就是想回去。”

谢姝妤瘪着嘴,忍着眼泪倔强地说完,然后把卧室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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