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1 / 2)

顾岚背靠着墙,面容憔悴双眸呆滞,来时就已些许散乱的盘发彻底乱得没法看,模样映在卫生间的毛玻璃门上,好像她才是那个刚从七院出来的病患。

听完谢翎之这番毫不留情的话,顾岚怔忡数秒,嘴唇微微地哆嗦起来。她咬紧腮指着谢翎之:“你还不白眼狼……你白眼狼到家了!还我钱?我用得着你那两个子儿?!我养你俩是因为你俩都是从我肚子里生下来的,就算我生的不是你们是别人,我也照样养,我需要你还钱??”

顾岚缓步逼近谢翎之,哑声质问:“谢翎之我问你,我回潍市以后,是不是隔叁岔五就问你和谢姝妤过得好不好,过得怎么样,平时生活学习有没有缺这短那的,是不是每次逢节换季就嘘寒问暖往你卡里打钱?你有搭理过我一回吗?——你说我当你们不存在,明明是你一直当我这个妈不存在!……谢翎之你还有没有点儿良心!”她哽咽着,撕扯着嗓音拔高,“你和你妹妹加一起在我肚子里待过快二十个月,快二十个月!我当初为了养你和你妹妹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现在你说不相干就不相干,你一句还钱就想不把我当妈……你怎么能冷血成这样啊!”

顾岚说着,悲恸地大哭起来。面前的儿子到底是她生的第一个孩子,曾经怀孕时令她难以阖眼的期待紧张至今历历在目,即使这些年来母子之间积攒了太多的隔阂与龃龉,顾岚心底对于谢翎之,仍是有着点点眷恋的。

她无法接受儿子居然对她说出这么一番冷心冷肺断绝关系的话,而且还是为了跟自己亲妹妹乱伦!

“……”谢翎之吐出一口浊气,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耐性濒临告罄,“那你想怎么样?你想我怎么样?”他不耐烦道,“我告诉你,让我和姝妤分开是不可能的,带走她更是想都别想,你就算在这闹叁天叁夜也不会对我们的关系造成任何影响。我今个话就撂这儿了,要么你现在立马走,别再回来,反正你也管不了我们,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得了;要么你就接着闹,闹得再大声点,让整栋楼都知道你俩孩子搞到一张床上去了。我是不在乎,你自己选。”

闻言,顾岚的哭声渐渐低微下去,良久,再抬眼时,那双眼里泛着由悲变质到恨的殷红,“谢翎之,你……行,你真行。你是不是觉得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亲妈拿你没办法了?……你少自以为是。”

谢翎之面色微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顾岚擦干眼泪,大跨步过去捡起掉在一边的手机,手机幸好没摔坏,只有屏幕边角碎了块口子,并不影响使用,她解锁后点开微信通讯录,冷硬地对谢翎之道:“这个房子里,我是外来的,做不了主,但你爸总做得了主吧?我跟你爸微信还有联系,要是我告诉他你俩这事,你觉得他能同意让你俩继续住在一起,还住同一个屋里吗?”

谢翎之瞳仁一紧,当即伸手去抢手机,顾岚早就料到他的动作,往后迅速一躲,讽刺笑道:“怎么,知道害怕了,着急了?刚才不还挺硬气的吗?你以为你满十八了就了不起了,实际你离摆脱父母还早着呢!你现在吃的穿的住的哪个不是我们当爹妈的供着的,你哪来的底气跟我斗?”

谢翎之阴沉沉盯着她,暗自磨了磨牙根。

供个屁。

除了这间房子是谢尔盖买的,其他吃的穿的这些年基本全是他自己供的他和姝妤好不好。

要是没有这件事发生,再过一个月,等他保送考试成绩出来,四月末毕业离校后找个地方打工攒攒钱,他都不用再住这房子了,直接带着姝妤搬出去,退掉午休用的那间出租屋,在学校附近租个更大的房子,让姝妤高叁时候自己住着也舒服点,上下学跟同学一起走也更安全。

……结果现在梁一乔那个贱种潜伏到了学校那边。

他原本计划的一切全他妈毁了。

爸也好,妈也好,学校也好梁一乔也好……处处给他找不自在!

胸腔里汹涌喷薄的怒气令谢翎之手臂微微发抖。他闭上眼,一手用力搓揉眉骨,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倒是有能耐把老妈手机抢过来然后赶她出去,但对自己亲妈动粗也太没品太掉价儿了,他一个alpha,还是已经成年了的alpha,实在做不出来这等事。

至于老爸那边,他也不怕谢尔盖知道他和姝妤在一起了,他是担心麻烦——担心老爸趁他和姝妤上学不在家的时候,放老妈进来把姝妤行李打包带走,强行把她撵到老妈那边。他和姝妤毕竟还没毕业,没那么多时间精力跟老爸老妈斗智斗勇。

对了,姝妤……先处理姝妤的情况。

谢翎之深呼吸几回,放开被搓得通红的眉宇,有些疲惫地对顾岚道:“我一会再跟你说吧,姝妤状态不好,我先带她回卧室吃药。”

说完他转过身,走到仍木然趴靠在沙发边的谢姝妤身旁,两手揽过她的后背和腿弯,想把她抱回卧室。

见到这一幕的顾岚仿佛被极大刺激到了,霍然扑过来掰扯谢翎之的手,“你别碰她!你给我离她远点儿!吃什么药吃药,你少找借口跟我耗!”

谢翎之被她扯得一晃,差点将谢姝妤摔到地上,他急急稳住胳膊,小心放下谢姝妤后一把甩开顾岚双手,勃然道:“你消停会儿行不行!姝妤现在精神不好需要静养!你是不是非把她全毁了才满意?!”

“你说什么?”顾岚眼皮抽跳,她用力推了下谢翎之的肩,音调尖利地叫道:“我毁了她?你哪来的脸说这话?明明是你——”

“就是你!”谢翎之阴沉着脸逼近顾岚,生怕惊吓到谢姝妤,他将声量一再压低,鼻息却止不住因怒火而加重,“你看看姝妤的样子,你去看看!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啊?——就因为梁一乔那畜生,还有你!”

顾岚被逼得后退半步,茫然地看看谢姝妤,又看向谢翎之,“我?梁一乔?……你什么意思?姝妤她怎么了?”

当年的事顾岚了解到的并不详细,楼道里没有监控,无法重现那时景象,荣阁怕她太过愧疚也没说太多,只简单叙述了下经过。因此她不知道谢姝妤现在静寂着发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以为谢姝妤只是没脸抬头面对她。

“和梁一乔什么关系?”谢翎之笑了一声,被气的,眼里的怒意忽地尽数冷成失望寥落,“妈——有时候我真的不想这么叫你。但是这么多年了,我也没力气怪你了,反正我再怎么怨天尤人也没法带姝妤回炉重造换一对父母。再说像你和老爸这样夫妻做不成父母也当不好的全世界都多了去了,我要赖也只能赖自己和妹妹投胎技术不行,生在这么个倒霉催的家里。”

顾岚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堪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行,我好好说话。”

谢翎之一手指着身后如木偶般毫无反应的谢姝妤,平静道,“你知道姝妤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吗?是犯了创伤后应激障碍,也叫PTSD。现在网络这么发达您应该听说过这个病吧?没听说过也不要紧,我用个方便你理解的方式解释给你听:当年梁畜生想侵犯姝妤的时候我进去拦住了他,把姝妤救出去了,但是我们还没跑出楼道就被姓梁的抓住,摁在楼梯上一顿好打,差点被打死在那里——就像你刚才那么打的。

“从那之后姝妤就患上了PTSD,她不敢出门,不敢下楼,甚至不敢看见楼道,一看见就会心悸发抖、恐惧头痛、有时候还会出现记忆闪回,吓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哭得眼睛都睁不开。大概用了半年多时间,她才总算走出阴影,能够正常出门。

“结果今年初叁,我们在超市遇到了出狱的梁一乔,姝妤被吓得再次发病,甚至病得比以前还严重。我感觉不对劲,就带她去了医院检查,然后跟医生约了每周一次的心理咨询。就在你来之前,我们刚从医院做完咨询回来,她出院的时候本来挺活泼的,还跟我讨论中午想吃什么呢,可你现在看看她——多亏你来折腾的这么一出,今天上午一个小时的心理咨询和一千二的治疗费全白他妈花了,谢谢你啊老妈!”

顾岚愣愣听完这一段,眼神空洞地望向谢姝妤,好一会,她使劲攥住谢翎之的胳膊,焦灼又愤怒道:“她得了这种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当时带她去医院治?!”

“谁说我没带她去治。”谢翎之道,“我那年就带姝妤到医院检查过,也买了药定时给她吃,但是我没钱带她做心理咨询,不做专业的心理咨询她就没法好彻底,那时候医院一次心理咨询要七八百,每周要做一到两次,我从哪弄钱?”

“你跟你爸要啊!……怎么、难道他不愿意给?他不愿意给你跟我要啊!”

谢翎之静静看着她,半晌,说:“妈,我去你家找姝妤的那天下午,老爸就收拾东西走了,去国外做生意了——这六年他没回来过一次,也没给我转过一分钱抚养费,直到去年十月他才终于回家,并且让姝妤把卧室倒出来给他住。你到现在还没跟老爸联系过,所以不知道这事儿吧?”

“……?”顾岚完全懵住了。

“至于你,”谢翎之接着说,“我八岁那年你把我送走的时候,我就发过誓,以后不再给你添任何麻烦。这几年我为了生存累得要死要活过,也骗过不少人,做过挺多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但我起码知道什么叫忠于自己,我说过不给你添麻烦,哪怕快饿死那天,我也绝对不会问你要一分一毛、给你添半点麻烦。

“当初既然是我主动把姝妤带到这边照顾的,那姝妤就是我的责任。我是她哥,能养好妹妹是我应尽的本分,养不好也是我自己的过错,我再苦再累,也用不着别人替我分担。包括你,妈。”

顾岚怔怔看着他,唇瓣轻颤,眼睛一点点湿润,而后噗嗤一声,不知是讥讽还是自嘲地笑了出来,“你挺有担当啊,说得振振有词的……可是说到底,谢姝妤变成现在这样,不就是被你耽误的吗?你这个哥哥倒当得有尊严了,你考虑过你妹妹吗?”

谢翎之平静依旧:“省省吧妈,咱们这个家过成现在这烂样,盘点谁对谁错还有意思吗?谁又能赖谁啊?”

“……”

顾岚红着眼跟他对视,良久,用指节揩了揩眼角,偏过头,吸吸鼻子,“……算了,你先带姝妤去吃药吧……等出来我再跟你谈。”

谢翎之望了她一眼,回身,再次抱起谢姝妤。

谢姝妤神情还木呆着,被他触碰时瑟缩地挣了挣,谢翎之轻声哄了句:“别怕,是哥哥,哥哥带你回卧室睡觉。”谢姝妤便安定下来,不动了。

抱着谢姝妤回房后,谢翎之出来,去厨房倒了杯热水,返回时正要关门,顾岚蹙着眉说:“别关门!……我不放心。”不放心如今的他俩独处一室。

谢翎之眼角瞟她,不咸不淡“哦”了声,遂了她的意,果真没关门,就这么房门大开地让她监视。

然而顾岚监视没一会就监视不下去了。

倒不是谢翎之做了什么不堪入目的动作,而是他哄谢姝妤时说的那些话,腻歪得让顾岚一个四十好几的中年妇女都有点听不下去。

再加上得知他俩现在关系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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