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知道骗人的下场是这样(十二)(2 / 2)
“老师,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腔调,“多美的画面。你说,要是把这些‘精彩绝伦’的瞬间,打包上传到你那个家教网站上……”他刻意停顿,欣赏着你瞳孔骤然收缩、眼中最后一点光亮被彻底碾碎的绝望,“那些对你赞不绝口的阔太太们,脸上的表情……该有多惊喜?”
左司辰也凑了过来,蹲下身,视线与你齐平。
他的目光扫过你胸前被泪水浸湿的内衣边缘,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玩味。
“所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别再试图挑战我们的底线。”
“老老实实待着,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这是……最后一次提醒。听明白了吗?”
说完,他直起身,恢复了那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束缚着手腕和脚踝的尼龙绳被粗暴地割断。
失去了支撑,你像一滩烂泥般从座椅上滑落,“咚”的一声闷响,摔倒在厚厚的地毯上。
一只包裹在坚硬皮靴里的脚,毫无预兆地踏了上来,残忍地踩在你胸前被包裹着的柔软之上。
“呃啊——!”
尖锐的剧痛让你像被烫熟的虾米一样弓起了身体,蜷缩起来。
那只脚带着慢条斯理的恶意,用靴底粗糙的纹路,碾磨着脚下的柔软。
力道透过薄薄的棉布传递到肌肤,你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团柔软在坚硬的鞋底挤压下变形,承受着令人窒息的压迫。
白皙的肌肤上,红痕迅速显现。
另一个人,在你脸旁蹲了下来。你透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只能看到他皮裤紧绷的膝盖轮廓。
他伸出手,指节带着令人胆寒的狎昵,蹭过你布满泪痕的脸颊,留下一道冰冷的湿痕:
“记住我说过的话。”
那只踩在你胸上的脚终于收了回去,留下火辣辣的疼痛和沉重的屈辱。
少年移开目光,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一下,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轻哼。
两个黑色的身影,不再多看你一眼,转身,拉开包厢厚重的隔音门,毫不犹豫地走了出去。
“砰——!”
门被重重甩上,沉闷的巨响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也隔绝了外面隐约传来的嘈杂音乐和模糊人声。
房间里只剩下震耳欲聋的电子乐在疯狂咆哮。
那些五颜六色的光斑,在视线模糊中跳跃、扭曲、变形,像无数张咧开大嘴、无声嘲笑着你的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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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惜棠,你奶奶最近的状况,确实比我们预想的要稳定一些。新方案的效果,初步看来,是积极的。”
林医生推了推鼻梁上那副纤巧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你手中那张薄薄的缴费通知单。
“不过,”他话锋一转,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上的一份彩色印刷资料,“我们医院刚刚从美国引进了一批最新的靶向治疗配套监测设备。如果能应用在你奶奶后续的治疗中,结合现在的新方案,从理论数据上看,”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你骤然绷紧的脸上,“效果……预期能提升百分之叁十到四十。对于控制癌细胞转移、减轻药物带来的副作用反应,都会有更显着的帮助。”
“只是,”林医生清了清嗓子,目光从资料上抬起,直视着你,“费用……大约是现在新方案的两倍。”
“两倍?!”
你失声叫出来,在安静的诊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你拼尽全力,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工蚁,才堪堪在悬崖边缘垒起勉强支撑眼下治疗方案的那点微薄积蓄。
两倍?这轻飘飘的两个字,像两座凭空压下的巨峰,瞬间将你碾入绝望的深谷。
林医生的表情依旧平静,带着职业性的疏离:“当然,这只是基于最优治疗效果给出的建议。最终的选择权在你手上。但作为医生,我的职责是告知你所有可能性。想让病人获得更好的康复机会,最大程度地减轻她的痛苦……我建议你,慎重考虑。”
走出办公室,双腿麻木地挪动。
走廊惨白的灯光、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护士推着治疗车滚轮发出的单调声响……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不知不觉间,双脚已经停在了奶奶病房的门前。
门缝里,漏出奶奶虚弱却带着笑意的声音,正和邻床那位和善的老阿姨絮絮叨叨:
“……那孩子啊,从小就乖,乖得让人心疼……从来不闹着要这要那,给她买串糖葫芦,都能抱着乐呵半天……”
“是啊,念书也争气着呢!回回考试都是顶顶拔尖儿的!那奖状啊,把咱们那小破屋的墙都贴满喽……”
“……总跟我念叨,说等她考上最好的大学,毕了业挣大钱,要带我住大房子……说让我享清福,再也不用为钱发愁……”
奶奶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哽咽和酸楚:“唉……都怨我这把没用的老骨头拖累了她……要不是我这病……”
后面的话,再也不敢听下去。
你转过身,踉跄着冲进旁边无人的消防楼梯通道。
铁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所有声响。
你背靠着粗糙冰冷的墙壁,身体无力地滑坐。
你捏着手里那张写着天文数字的治疗单,纸张的边缘深深嵌进掌心柔软的皮肉里。
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纸上,迅速晕开黑色的墨迹,模糊了那些冰冷得刺眼的数字。
记忆的闸门被汹涌的泪水冲开。
七岁那年的冬天,冷得连呼吸都带着冰碴。
福利院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外。
刻薄的王院长叉着水桶般的腰,唾沫星子在寒风中飞溅,尖利的手指几乎戳到你和奶奶脸上:“……没用的丫头片子!养着也是白糟蹋粮食!还有你这个老不死的!尽往家里捡这些赔钱货!一起给我滚!滚远点!别在这儿脏了我的地方!”
寒风像锋利的小刀,刮在脸上,钻进单薄的破棉袄里。
是奶奶,那个平时总是佝偻着腰沉默着的奶奶,将瑟瑟发抖的你护在身后。她挺直了那被生活压弯的脊梁,对着院长嘶吼:“我们走!我们自己走!用不着你赶!”
那天,你们全部的“家当”,只有一个打满补丁的蓝布包袱。
奶奶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你的小手,在寒风凛冽、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上走了很久很久。
脚冻得失去了知觉,像踩在冰坨子上,肚子饿得一阵阵发紧,咕咕直叫。
最后,在一个堆满废弃建材的角落,你们找到了一个被遗忘的车库。
铁皮顶棚裂着缝隙,寒风呼呼地往里灌;水泥地面永远泛着潮湿阴冷的寒气,冬天像冰窖,夏天又闷热得像蒸笼。那就是你们相依为命的“家”。
奶奶天不亮就佝偻着背出门,在路人嫌恶或怜悯的目光中,在散发着酸腐气味的垃圾桶里翻找塑料瓶、硬纸板,一点一点积攒着微薄到可怜的铜板。
晚上,就着昏黄灯泡那摇曳不稳的光线,用捡来的旧布头,一针一线地给你缝补磨破的衣裤。
昏黄的灯光下,她布满皱纹的脸显得格外专注而柔和,总是不厌其烦地说:“丫头要好好念书,念了书才有出路,才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再像奶奶这样……”
她把捡到的最干净的面包小心翼翼地留给你,自己则啃着硬得像石头的冷馒头,就着白开水艰难地下咽。
直到后来,你靠着优异的成绩拿到第一笔奖学金,才让那间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的车库里,第一次飘起了带着油香的饭菜味道——一碗简单的青菜肉丝面,奶奶却吃得像山珍海味,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你也曾问过奶奶的过去——
十叁岁,被亲生父母用两袋粮食,“卖”进了连绵不绝的深山,给一个从未见过面、年纪足以做她父亲的男人做媳妇。
生儿育女,像牛马一样劳作,耗尽青春。最后,因为没能生出儿子,被那个男人和他的老母亲用棍棒无情地赶出了家门,连一件像样的换洗衣裳都没能带走。
她一路风餐露宿,靠着乞讨和偶尔的好心人施舍,才流落到这座城市。
她说:“丫头,奶奶这辈子没摸过书本,一个大字不识,苦水喝了一辈子。看见那些没爹没娘、孤零零的孩子,就像看见当年那个在山沟沟里哭都哭不出来的自己……奶奶就想啊,能帮一个是一个,让她们能读上书,认上字,别再走奶奶这条黑道……”
为什么?
为什么像奶奶这样,一生都在泥泞中艰难跋涉,却从未熄灭心中善意的人,到了风烛残年,还要被病魔如此无情地折磨?
为什么命运要把世间所有的苦难,都如此不公地堆砌在她一个人瘦削佝偻的肩头?
窒息般的痛苦让你蜷缩得更紧,像一只试图缩回壳里的蜗牛。
你抬起泪流满面的脸,望向楼梯间高处那扇积满灰尘的透气窗。
求求您了……
神明啊……
如果你真的存在……
……求求你,让她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吧。
让她……等等我。
再等等我。
窗外,只有城市灰蒙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天空,冷漠地俯瞰着这蝼蚁般挣扎的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