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三日逃杀 第27节(1 / 2)
又来晚了一步吗?高凡把冯桂琴吊死了?邸云峰努力克制住情绪,尝试靠近那棵树的树干爬上去先把尸体解下来,可惜这位置实在别扭,还不等接触到树干,他就差一点顺着沟滑下去。
不行,这种身体状况无法完成这份工作。一筹莫展之际,远处林中传来人语,邸云峰赶紧把手拢在嘴边,朝那边大喊。
林子深处传来回应,不多时脚步靠近,几个农民打扮的人从各个方向跑过来。
邸云峰亮出警察证,表明身份,指挥他们把冯桂琴摘下来,在地面上放平,扯开脖子上的绳套。
身体还是热的,距离死亡时间不太久,邸云峰迅速检查,确认冯桂琴身上不存在其他致命伤,完全就是机械性窒息,立即给其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期间他不禁疑惑高凡是怎么做到这样杀死冯桂琴的,首先脖子上只有一道勒痕,不像是高凡先把冯桂琴掐死或者打晕再吊起来的,可如果没有事先将其弄死或者弄晕,在这么复杂的地形里他怎么可能把一个大活人活活吊死?
高凡现在在哪?在暗中因此而得意吗?思绪流转,手上的动作一直在持续,邸云峰感觉到手掌下冯桂琴肋骨破裂的脆响,汗水从他鼻尖一滴滴落下,他依旧不愿意停手,不愿意相信不管是自己听从命令还是不听从命令,都始终落于高凡之后。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最后,一个干瘦的老头儿过来拍拍邸云峰的肩膀,说:“行了小伙子,救不回来了。”
松开手,邸云峰几乎瘫坐在地上,干瘦老头儿递给他一壶水,他喝得一滴不剩。
缓了几口气,他又爬起来,抓住老头儿问:“你们都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把冯桂琴带到这里来的人看见了吗?”
老头儿有些发蒙,回头看左右的乡亲,乡亲们也发蒙。邸云峰提示道:“她才失踪半个小时,你们不可能直接想到有危险!”
最先赶到这里的人告诉老头儿邸云峰是警察,老头儿这才好像明白了什么,语气深长地说:“你想多了警察同志,冯桂琴是自己上吊死的,不是被别人害的。”
第46章 家的意义
自杀?开什么玩笑!邸云峰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儿,可转瞬他又意识到冯桂琴的种种特征的确符合自杀,如果不是他一开始就带着猜测来的,碰见这么一幕情景,肯定也会第一时间怀疑是自杀。他再次看向冯桂琴的尸体,一时拿不准主意。
老头儿从人群中叫出来一个人,邸云峰抬眼看去,正是冯桂琴家照片上那个瘸子,其本人比照片上看更老实,甚至有些呆傻。他的目光一刻不离冯桂琴,机械地走到近前,双膝跪下。
老头儿道:“别伤心老东子,这女的平时没少熊你,死了也算净心,赶紧跟警察同志说说是怎么回事。”
瘸子深吸一口气,止住眼泪,声音微弱地说:“这两天桂琴一直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心事。她平时老是大呼小叫,动不动就把我骂得狗血临头,可这两天好像变了个人,给我做饭,给我端洗脚水,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她主动跟我唠嗑,唠的都是她嫁过来以后的鸡毛蒜皮的事儿,最后说‘想想其实挺后悔,这么多年没给过你好脸,你千万别埋怨我,我就是这性格,哪天等我死了以后,你还得把高义当亲儿子养,最好给他盖一所房子,再说个媳妇,我这辈子也算没白来’。我这么大岁数了,听得出她这话不对劲,就问她咋了,她不跟我说,就是笑,笑了一会儿又哭,好像有什么遗憾的事儿不想告诉我。刚才我从山里回来,看见她不在家,就去左邻右舍找,大家都说没看见,我感觉不太好,回家翻东西,发现她平时最喜欢的这套衣服和这双鞋没了,房檐下面捆柴火的绳子也没了,一下子想到她可能想不开,赶紧让村长组织人进山里找,就是这么回事。”
说着,感情上涌,他伏在冯桂琴身上痛哭,“你对我好不好咱俩都过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埋怨过你,你有啥事想不开,咋能不告诉我一声就走了呢……”
在场的人为之动容,邸云峰也感觉心头发酸,但他不是因为冯桂琴的死,而是因为瘸子的重情重义。
不过当然,这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冯桂琴为什么要自杀?瘸子说她这两天开始反常,几乎可以判断是因为高凡的事,可如果她害怕高凡找她报复,完全可以向警察寻求庇护啊,这两天只是他就跟她联系了好几次,电话中她没有显现出任何担忧或者恐惧,反而说起高凡时好像事不关己,怎么会突然害怕到自杀?这说不过去。
这会儿,邸云峰知道了干瘦老头儿就是村长,反复跟他确认事发前后有没有在村子里看见陌生人,尤其是一个皮肤苍白的年轻人,村长打包票没有,这个村子太偏僻,平常除了收参的基本没人来,要是来了陌生人肯定一眼就能被注意到。
说完,他脱下自己的外衣盖住冯桂琴的脸,吩咐另外几个年轻村民砍树搭担架,准备把尸体抬下山去。
忙忙碌碌中,人群发出一阵骚乱,邸云峰看过去,见山下走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陈情。
这大丫头模样非常狼狈,一瘸一拐,脸上、胳膊上、腿上密密麻麻全是小伤口,有些还在向外渗血。
她没说话,走到邸云峰身边,把遗落的那只鞋套在脚上,伸手就去翻冯桂琴的衣兜。
死者为尊,村民们赶忙拉她,她看着大家说:“我亲眼看见她往树上拴的绳子,我要阻止她,被她从这里推下去了,临死之前,她鬼鬼祟祟地往兜里塞了什么,应该很重要。”
邸云峰急忙介绍陈情是他的同事,大家这才松手,随后陈情果真从冯桂琴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很意想不到的东西,一把钥匙。瘸子看了看,说这好像是他家一个抽屉的钥匙,抽屉里装着结婚时他给冯桂琴买的黄金首饰,平日里冯桂琴不准任何人碰。
是抽屉里藏着什么吗?大家不敢妄自猜测,在村长的组织下抬着尸体下了山。
途中邸云峰和陈情互相搀扶着,陈情讲了刚才的细节。进村后她在村口看见一个老太太,就问老太太冯桂琴家在哪,老太太给她说了大概位置,她直接找过来,结果数错了一栋房子。她正在隔壁的院子里往屋子里面看,就看见一个穿红戴绿的妇女神色慌张地出现在后山林子旁,她觉得不对劲,喊一声“冯桂琴”,妇女回头看一下,加速往林子里走,从反应上她判断出这个妇女就是冯桂琴,急忙去追。
当时她猜想冯桂琴有可能是要去跟高凡碰面,一边追赶一边跟冯桂琴说话,想问一些信息,冯桂琴不搭茬,越走越快。
这种石头山不是一直往上走就行,得不停地绕过石堆和沟壑,冯桂琴显然比陈情更熟悉地形,绕了几次,陈情发现自己跟丢了,只好凭着感觉继续往更高的地方走,结果就在那堆石头旁,她看见冯桂琴把绳子抛到歪脖子松树的树枝上,系了一个大扣,另一边绑成一个松紧套,正在往自己脖子上套。
她大喊一声,冲过去阻止,情急之下鞋卡在石头缝上卡掉了。
冯桂琴好像突然有了后悔的意思,站在原地开始哭。
她一边凑过去一边安慰,走到近前刚好扯住绳子,冯桂琴突然恶狠狠地推她一把,把她推到沟里。
她顺着沟往下滚,看见冯桂琴从兜里拿出来一个东西看了看又揣回兜里,然后站在石头尖上纵身一跃,悬在半空。
沟很深,她摔得不轻,很长时间才缓过来,她搞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位置,也看不见冯桂琴了,只好摸索道路往回走,摸回来就看见刚才这一幕。
邸云峰有些责备地问:“你怎么搞的?猜到高凡会来找冯桂琴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陈情毫不掩饰地说:“因为你们警察只想完成任务,没人想帮助高凡,我想单独见他,阻止他杀更多人,并且告诉他如何回答警方的审讯对自己有利。”
邸云峰不赞同陈情这种所谓的“帮助”,但这会儿不是争论什么才是“正义”的时候,他问:“你是怎么猜到高凡没有逃跑的?现在这个局面你觉得高凡有可能在哪?”
陈情道:“高凡根本不会逃跑,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如果徐百万是他最后一个目标,杀死徐百万之后他就会去自首,所以听你讲完仓库里的情形后,我就知道他还有其他目标。”
就这么简单?邸云峰有些狐疑,可他看着陈情那坚定的眼神,又明白她就是这么相信高凡,她对高凡所有的了解都转化为对高凡的信任,无需理由的信任。
他没回应,等待陈情回答第二个问题。
陈情考量一会儿,有些懊恼地说:“我也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本来我以为冯桂琴就是高凡的最后一个目标,但他好像没来。”
邸云峰猛地扯了一下陈情的手臂,眼神交流之间,陈情明白邸云峰的意思,低下头,伤感地回答说:“回家。一开始我跟你们的思考方向一样,重心放在了害高晓晴失踪的凶手身上,想以此确定高凡的动向,直到听你说高凡杀死徐百万仍然逃跑之后,我才恍然大悟,我们选择错了方向,我们不断寻找可能跟高晓晴失踪有关的人,就像从中间开始读一本小说,虽然不耽误我们看后面的情节,但没有从第一页开始读,就不会完全了解故事脉络,从而影响我们对整体的把控。高晓晴的故事在1998年重新开始,那时候她不再是个渴望通过学习改变命运的学生了,也不再是个需要一笔巨款给叔叔看病的孩子,她的人生在1997年就业已毁灭,她能选择回到清河镇是想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那时候她举目无亲,唯一牵挂的人只有身在监狱中的高凡。那时她会想什么呢?会干什么呢?我尝试把自己想象成高晓晴,发现答案竟然那么简单,只有两个字,就是‘回家’。她拼尽全力却因为客观因素一事无成,她身陷囹圄却意外逃脱牢笼,她一定满心疲倦,对生活,对生命,都没了希冀,那时候,她想到的一定是回家,所以我觉得1998年高晓晴再次失踪既然不是徐百万做的,那么一定跟她的目的有关。所以……你考虑过‘家’的意义吗?”
陈情顿了一下,微笑着说:“我猜猜吧,因为你从小跟父亲四处漂泊,所以对家的想象是结束居无定所的日子,跟父母在一起,安安稳稳,上学放学。而我,我的家庭条件很好,可是父母很忙,弟弟很不听话,所以我对家的想象仅仅是一家四口过上普通人的日子,其乐融融。每个人,成长的过程中都会有些缺失,这些缺失会化作对家的想象,将心比心,像高晓晴和高凡这种孩子,他们的想象应该比我们还要简单,他们从小没有父母,寄人篱下,得到关爱都是奢侈,那么他们对家的想象会是什么呢?”
她抬起头,看着树冠缝隙中的夜空,十五的月光皎洁,掩盖掉星辰的颜色,“呵呵,也许是一座房子,仅仅是一座房子,他们兄妹俩已经不再奢望父母的关爱,高凡以他的方式保护着他妹妹,高晓晴也以她的方式爱着她哥哥,他们唯一缺少的仅仅是一个安身之所,一座房子。高晓晴既然选择回清河镇,一定是想在那里定居,她需要一座房子,那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家,还是她想给高凡的家,房子……后面的事情你应该能猜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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