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2 / 2)

他熟练的用卷纸和丝带包扎好,打车去向墓园,每年这天他都起得很早,避免碰见其他前来祭拜的人。

除了前年的今天他没来。

雨后的墓园比往常更加安静,空气中弥漫着青草香和泥土腥气,路上碰到了墓园管理员,问他去年今天怎么没来,阮绵怔了怔,说你记错了,是前年。

去年他也这么问了,当时不知该如何告诉他,今天也差点是自己的祭日。

他轻车熟路走到赵韫白墓前,郑重的将花束放在墓碑前。

照片上的人有着和陆砚洲一模一样的眼睛,只是赵阿姨的眼神要亲和许多,她长相气质温柔,是阮绵年幼时,曾幻想过的妈妈的样子。

他在心里轻轻喊了一声“妈妈。”很替她高兴,陆砚洲走了这么多年终于回来了。又止不住难受,陆砚洲该有多伤心呢。

天空或许感知到他的难过,又飘起了细雨,站了一会,阮绵的腿有点支撑不住,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再次鞠了一躬准备离开。

“你干什么。”陆砚洲冷的像匕首一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吓得阮绵一激灵。

他慌张转过身,陆砚洲拿着一捧粉色康乃馨,面带怒火,头发已被雨水淋湿,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含着几分不寒而栗的恐怖。

“我只是……来祭拜一下阿姨。”阮绵语气有些颤抖,没料到陆砚洲来这么早,好死不死让他碰上。

陆砚洲突然扯出一个嘲讽的冷笑:“怎么,是替那个贱人来我妈坟前忏悔吗?”他咬牙切齿缓缓道:“你也配!”

他犀利冷冽的眼神如刀尖般扎在阮绵身上,三言两语便轻易给他定了罪。

雨突然落大,惊起了几只在树下躲雨的鸟。

阮绵后退几步,嘴唇微微发抖,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小声嗫喏着“对不起。”

他们在雨中对峙着,彼此的眼里都拉满了红血丝,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

陆砚洲死死盯着他,像七年前那样,阮绵脸色煞白,挪动着酸胀的右腿:“我先走了,你不要生气……阿姨看见你生气会不开心的。”他从陆砚洲身边擦肩而过,凄然向出口走去。

陆砚洲的眼神扫到旁边的向日葵,幽深的眸底涌动着辨不分明的情绪。

车子开出墓园,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的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器左右摆动,视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模糊的车窗外,一眼看到那个身影在雨中慢慢行走着。

他没有打伞,单薄的白色长t已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突兀的肩胛骨像蝴蝶的翅膀,他一瘸一拐的,右腿明显使不上力,每走一步身体就向左侧倾斜,然后再费力地将右腿拖上前。

黑色迈巴赫从阮绵身边呼啸而过,车轮碾过积水,泥水溅到他的浅色长裤上,流下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黄色泥点。

雨水流进嘴里,是咸腥的味道,陆砚洲似乎比七年前更恨自己了。

阮绵眼睛发直的盯着路面,浑身冰冷发疼,仿佛被看不见的野兽撕咬着,四肢百骸都承受着无法忍受的痛苦,身体越来越沉重,他想就这样倒在雨中,睡着也好,死去更好。

雨越下越大,敲打在车顶的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锤子,前方道路空无一人,只有连绵不绝的雨和灰暗的天空。

突然,一个急刹车,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了半米才停下。陆砚洲的手在微微发抖,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车。

后视镜里,那个蹒跚的身影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点,却依然倔强地向前移动着。陆砚洲盯着看了几秒,突然恨恨地捶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发出刺耳的鸣叫。

他挂上倒挡,车子缓缓向后滑去。两百米,一百米……

直到那个身影再次清晰可见。

阮绵似乎听到了车声,晃着身子停下脚步抬起头。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往日绯红的唇此刻灰白,右腿大幅度颤抖着,显然已经支撑到了极限。

陆砚洲降下车窗,冰冷的雨水立刻打在脸上。他和阮绵四目相对,那双眼睛被雨水洗刷的更加明澈。

“上车。”他自以为冷硬的说,然而声音比想象中柔和。

阮绵愣愣的看着他,陆砚洲见他不动,脸上闪过一丝不耐:“大小姐吗?上车还得人请!”说完又恨恨地将右侧车门从里打开。

阮绵回过神,那颗想死的心又渐渐活了,他抬起左腿坐下,然后手扶着右腿缓缓抬起放下,关上车门,座垫很快被水洇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