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2 / 2)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的困局,他竟瞧得这么透彻。

我问:“雾谭,以前我找你谈心,你也这般,我发现你在此种事上的感悟比我多太多了。为什么?”

他面色分毫不动:“你只回答我假设,你想选那样?”

让我选。

如果这种事的决定权,在我手上。

我吹着秋夜的风,望着秋夜的月,浑身浸着凉,想了很久。

我说:“我希望他永远不要想起来。我……就这么些年,抽时间和心力去恨一个人,太浪费了。”

雾谭移开目光,也望向那月:“那就这么过。无须算太清楚,日子过得稀里糊涂些,也没什么。省得折磨别人同时折磨自己。”

我拿胳膊肘顶了顶他:“你以前可不是这样劝的。你以前要拐我走。”

雾谭拿剑给我挡开:“傍着你当将军,俸禄高,不想走了。有意见?”

我听笑了一声:“京城禁军的将军算什么,你要真想当大将军,以后北境抗戎狄的二十万大军,我让你去管。当然若想让他们服你,你须自己能做出功绩来。”

我听他说想做将军,于是很真诚地邀请,雾谭却跟我越发挪远几寸。我伸手都够不到人,他才转回头,隐隐幽怨:“你真的很需要我帮你把控住兵权吗?”

我忙答:“我并非此意。我是说,若你真想做更厉害的大将军、乃至镇国将军的话,我能帮你铺路。”

雾谭低头思量道:“你如今位置,用旁人,确实风险很大。”

我道:“不是这样,雾谭。就形同我当年想大权在握把朝会开到自己府里,我意思是,如果你的的确确出自本心想做将军……”

雾谭定音:“无需多言。待我在禁军中进一步稳住,培植一两亲信接替,我就听你的,去外面。”

我扶额。我跟他完全在各说各的。

聊完此事后,雾谭不大想再理我,几步跨到隔壁殿顶,打算走。片刻后他又回来,把我夹胳膊里放回地上,然后再重新跃上隔壁殿顶,才走得没影。

我听见殿内传来什么碰倒的声音,还有寺人的惊叫。

进去掀帘看,两个寺人正把云何欢从床沿往里挪。而我支在龙床边的案几,奏呈竹简掉了一地。看样子,他是摔了下来,还正摔在硬邦邦的案上。

我进来后,内侍挪好人,急忙放手,弓身退了。

我想近前,可刚走一步,云何欢便吓得抱几床云被想往里挪,又没力气挪不动。他紧张地望着我,眼角微红,里面是几缕血丝和擦不干的泪:“秦、秦、秦不枢,我知道了,看书很重要,书也很重要。我刚刚一醒过来就想马上找昨天那篇文章来背,就不小心把你书都摔了。你别打我,真的好痛……”

明明前日还想着他身上带伤,要将就些、要温柔些,可一时火气上头,我却没顾上。我也成了个喜怒无常之人,他怎能不怕。

我上前,落座在他身边。我想抚去他眼角的光,可他紧闭双眼。这个过程,我拇指动作再如何温柔,他都没敢睁开。

我道:“陛下想看书,让人把书简拿来即可,何必下床,差点摔着。”

云何欢紧闭了很久的眼,这才缓缓张出一些:“因为,我感觉得出,你不喜欢我总依靠他人,你希望我万事只靠自己都能支撑。我就想从第一步做起,只靠自己去找书。”

……雾谭提点得很对。我这样拿他泄愤,能得什么痛快。

他想不起来,就稀里糊涂地过。等他记起再好好算账,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也罢。

我尽量语气柔和道:“做皇帝,底下侍奉理所当然地用便是,也不必草木皆兵。臣是希望您在责任所至的事上,能慢慢肩负起来。”

我还想碰一碰他脸,云何欢本能地瑟缩,抽了口凉气。

我垂目道:“对不起,陛下,是臣没控制住脾性。臣以后万不会如此。”

“没……没事,我不动就不疼,秦不枢,你不用说对不起,”他眼中还瞬着泪花,人还在颤、在怕,却说,“自从你上次跟我讲过我以前利用你骗你来当皇帝的事,其实你怎么凶我,我都能理解的。虽然我到现在都没想通,我分明发自心底地喜欢你,为何又会那么恶劣地利用你,但如果为真,我该拿我任何东西来补偿……我也没别的东西能补偿了。”

他说着不疼,可浑身紧绷、脚趾蜷起,哪里像不疼的模样。

我问:“陛下还想看书吗?您躺着不方便看,臣可一字字念,再一字字解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