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2 / 2)
我道:“没有,陛下近日学得很积极,我教导他费了些神。”
雾谭不悦:“每个大夫都嘱咐过你不可劳累,你能不能听进去,挑个时间好好治。”
我说:“再过几天吧,节庆后便不忙了。”
太庙祭祖,众臣将以我为首下列,仪式持续一整日。云何欢没有威信,我是当权之臣,只有我奉天子尊,众臣才能逐步接受他的亲政。
此事颇费体力,然我不能缺席,更不能独列特殊来偷懒。否则释放出错误信号,让人看轻天子,后果难以设想。
因而现在,我是真不可让雾谭瞧出不适。
雾谭给我把脉,又将我上下一顿细察,就差将我剖开了看。翻来覆去他没瞧出什么,就负手道:“别让我再听说你一天看八个时辰奏疏。”
我在雾谭面前,从来都很老实:“嗯,晓得了,听到了。”
晚上,云何欢试穿为他新做的衮冕礼服。礼服通为玄色,上有十二章纹样,配十二旒冕冠。这一身穿上去,即便他不怎么高,也颇有气势起来。
我正在旁侧欣赏得起劲,但云何欢跟着我衣着舒适习惯,试了一刻钟确认合身,就让人给他脱下,换回常衣。常衣没系好,还松垮着,人就凑到我面前要抱。我无奈,只能抱。
他贴在我胸口抱怨:“秦不枢,太庙祭祖得穿一天那个,难受。”
我抚摸他发顶:“这次是必要的,陛下须忍一忍。”
他十分小心地又问:“我偶尔偷窥……啊,不小心看到雾谭哥对你脸色很差,他没有生你气吧?如果你被凶了,我会很心疼的。”
几日下来,我已能很坦然地面对这种问题:“他向来是这种脾性,无所谓好坏。”
云何欢脑袋蹭着道:“嗯,对对,只是各有不同而已,无所谓好坏。比如我就只会对太傅柔情似水,半点都不凶。”
虽委实对不起雾谭的清誉,但云何欢对我这样使尽浑身解数,在抱歉之余,也的确令人心情舒畅。暂说不清,也只能一边抱歉一边舒畅。
今日也平静地流淌过去。
我想,他还没想起,或许这样的日子,至少能再过一年、两年的。或许到十几天后明年上元,我又能吃一回他做的汤圆。
只是我没料到,这样的日子只过到正月旦。
我醒转时,整个人都无比混沌,脑顶里一阵似一阵地抽痛。望着与往日全不相同的帐顶,我一时间竟根本辨不出这是哪里。只见着床头不远有七八个挺眼熟的人聚成一堆讨论,而雾谭肃立在他们面前,犹如一根寒铁。
神思渐回,我才认出,那七八人都是雾谭给我请过的大夫,皆是除太医外的京城圣手。而此处,正是太傅府中,我自己的卧房。
脑仁太重,我几番撑坐,没能起来,幸而床畔有两个家丁,将我搀了一搀,码放好垫枕,让我勉力靠坐。
雾谭也发现动静,来到我面前。就是脸色依然寒若冰霜,看起来很难糊弄的样子。
我开口没力气,仅能缓缓问:“雾谭,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回府了?”
“你怎么回府了?”雾谭每一字都拖咬着,“日理万机的秦太傅,想不起来吗??”
确是觉着记忆有段空白,我试着回想,却只扯得头脑跟脊髓连着痛。揉揉脑袋,又尤其是左边比右边疼,还隐约发肿。
我道:“是想不起来,我头怎么一边大一边小……”
雾谭对我又凶又快地伸爪,我闭目,衣襟一紧。他只抓了我衣襟。
雾谭道:“你好体力。太庙祭祖,你领众臣站了两个时辰,过各种礼仪。你那陛下完成初献,到你负责亚献,结果你捧着胙肉没走两步就倒地了。左边比右边疼,因为先着地的是你左边脑壳。”
我揉着左边肿胀,经他这提醒,慢慢地记起来了。
除岁当日,照我安排,云何欢率百官敬拜太庙,恭请祖先神灵降临,为国降下福泽。
早上出门前,尚一切安好,云何欢一定要我哄着才肯穿繁复衮服,我们寻常笑闹。
他边穿边疑惑地提出,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要敬拜祖先、尤其是敬拜他爹,他就莫名难受。他还强调这不是他难受,是他替他爹在天之灵想到是他在这个位置祭祖,倍感尴尬。
彼时我面色不动地说:“死人尴尬没什么,活人不尴尬即可,陛下就当随便走走流程。你看,臣受先帝‘托孤’,站百官第一列从来不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