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种子记忆(1 / 2)
跨越断桥的生死逃亡后,林苔一路跌撞著奔至海岸边缘。拂晓的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下,荒野一片死寂。远处的大海与晦暗的天幕连成一线,地平线仿佛浸染著一层铁灰色的微光。他很快找到一座废弃车站的残骸,猜测这里曾是连接內陆与港口的交通枢纽。站台铁轨早已锈蚀扭曲,大半塌陷进沙土里,一块断掉的站牌横躺在碎石间,上面的地名早已模糊难辨。林苔推开半扇歪斜的铁门,拖著疲惫的身躯躲进站內角落。鼻端扑来一阵潮湿腐霉的气息,夹杂著海水与铁锈的咸腥味,让他不由皱了皱眉。透过锈蚀的门缝,他隱约望见远处断桥方向仍有黑烟裊裊升起,在灰暗的天幕下分外醒目。林苔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劫后余生的震颤中平復下来。
確认周围一时没有危险后,他再也支撑不住,背靠墙壁缓缓坐下。破碎的窗框投进清冷的晨光,空荡荡的候车大厅里一切蒙尘。几排残缺的长椅横倒在地,角落堆积著风吹进来的沙土与枯叶。墙上斑驳破损的时刻表早已看不清字跡,只剩锈蚀的铁架孤零零掛著。扬起的浮尘在晨光中清晰可见,缓缓飘舞。林苔这才感到浑身伤痛如潮水般袭来:肩头和膝盖的擦伤火辣辣地痛,腹部绷带下的伤口也在不断渗出黏腻的血跡。他从老者送的药瓶里倒出些消毒液洒在伤口周围,剧痛令他倒吸一口冷气,却咬牙忍住没喊出声。对於他而言,这点疼痛不过是在提醒他自己仍然活著。简单处理后,他用纱布重新紧扎伤口,终於將血止住了一些。
短暂的剧痛过后,极度的疲惫感席捲而来,他只觉四肢如灌了铅般沉重,连眼皮都几乎抬不起来。林苔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现在还不能休息太久。他脑海中浮现出妹妹苍白虚弱的身影,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里倒下。自由港的接应船或许很快就会靠岸,而巡防队兴许也会循著爆炸声搜查过来。他必须抓紧时间恢復体力。林苔从背包里取出先前换来的净水,小心地抿了一口滋润乾渴的喉咙,再掏出最后一条风乾肉乾慢慢咀嚼。食物虽然又硬又干,难以下咽,但仍为他补充了些许能量。
林苔侧耳倾听,试图捕捉来自海岸方向的任何动静。然而,除了呼啸的风声与海浪拍击岸边的迴响,四下依旧死寂。没有汽笛的鸣响,也无引擎的轰鸣。他的心一点点下沉,指甲抠进掌心。难道他错过了接应的时机,抑或那艘船根本尚未来临?这个念头令林苔如坠冰窟。他仿佛已经看到,如果错过唯一的离开机会,自己將永远被困在这片死地,他之前拼尽一切的努力——乃至妹妹最后的希望——都將化为泡影。林苔低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已转移至胸口的那颗种子,不经陷入绝望。就在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的剎那,林苔只觉胸口的那颗种子猛然一烫,一股异样的震动顺著血脉攀上他的神经。没有任何徵兆,一阵刺耳的嗡鸣在他脑海深处炸开,仿佛无形的电流在他脑中激盪。他瞳孔猛缩,双手本能地抓向头部——一阵剧痛剎那间吞没了他的意识。
那疼痛无法形容,像炽热的火星在脑海中四处蔓延,又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刺进他的头颅。林苔踉蹌著后退几步,视线变得模糊,四周的世界如同被扭曲的镜头拉长拉扯。他听不到任何外界的声音,只剩尖锐的嗡嗡声在耳膜深处轰鸣不休。身体的重量仿佛突然加倍,他跪倒在地,指尖抓挠著地面,粗糙的地面摩擦得指甲劈裂,鲜血顺著指缝渗出,他却浑然不觉。想要发出声音却只能喉咙沙哑地低吟。脑海中烧灼般的剧痛令他几乎昏厥,但这仅仅是开始——剧痛之中,更多混乱而破碎的画面如洪水般决堤涌来。
刺耳的警报声尖啸著,刺眼的白炽灯光在头顶摇晃个不停。空气中充斥著焦灼的气息与刺鼻的药水味,远处隱约传来一声闷雷般的巨响,脚下的地面也跟著轻微颤抖。身边传来嘈杂的脚步和惊呼,有人猛地撞过林苔的肩膀,跌跌撞撞地跑过狭窄的过道。有人绝望地喊著:“快跑!”
林苔胸口剧烈起伏,他的意识如同坠入了一场噩梦。眼前的一切飞速闪现又泯灭:一瞬间他仿佛置身於某个陌生的房间,下一瞬却又回到了黑暗的痛楚中。一阵乾呕涌上喉头,他喘息著,意识在现实与幻觉间挣扎漂浮。然而,那些画面並未停止,反而愈发清晰,如破碎的镜片在他脑海中不断拼接又碎裂。
“仪表……失灵了——”一个慌乱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语调因恐惧而扭曲。林苔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间实验室中央,四壁的合金墙面上映出摇曳的红色警报灯光。不远处几名身穿实验服的人影正爭先恐后地朝房间出口方向狂奔,其中一人踉蹌跌倒,隨即爬起继续夺路而逃。另一个人回头张望时,林苔看见他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恐惧。刺耳的警报声伴隨著红光一同闪烁,每一下都狠狠敲击著神经。林苔的心臟快要从胸口跳出,恐惧如冰水般沿脊椎浇下,冻住了四肢。有人影从林苔身旁飞奔而过,撞得林苔踉蹌两步。空气灼热而沉闷,每一口呼吸都像火灼一般疼痛。
现实中的林苔双目紧闭,冷汗顺著额角大滴滑落。他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抓在地面的手微微颤抖。一阵冰冷的恐惧顺著脊椎爬上来,与那炽热的疼痛混杂成难以言喻的煎熬。他分不清自己是在这里,还是被拉回了某个早已遗忘的过往。体內的源植种子仿佛在共鸣一般剧烈脉动,每一次跳动都引发一阵新的刺痛,將更多破碎的影像击打进他的脑海,仿佛要將他的神经生生撕裂。
脚下的地板猛烈震动,墙壁像纸张般摇晃。林苔踉蹌著扶住一张控制台,映入眼帘的是屏幕上一串失控的数值在狂跳不止,从绿色一路飆升越过刺目的红色警戒线。角落处警示灯狂闪,发出尖利的蜂鸣。一个白大褂研究员衝到控制台另一侧,脸色惨白,声音因惊恐而嘶哑地喊道:“源植失控了!快——”他一边疯狂地拍打控制台上的紧急停机按钮,声嘶力竭地吼道:“电源断开!立即——”话音未落,一声轰然巨响炸裂了耳膜,整个房间猛地一震。
那巨响仿佛超新星爆发般撕裂了现实。林苔在现实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似乎是从胸腔深处被硬生生挤压出来的。但很快,他的声音就湮没在无形的风暴里——耳边仿佛有狂风怒號,压迫著他的鼓膜。眼前白光炸裂,將他的意识完全淹没,一道道扭曲的幻影在明灭的光线中划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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