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三日逃杀 第26节(2 / 2)

下午四点,山里的天已经偏黑,邸云峰缓慢骑进村内,感觉到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

首先,这个时间正是农村做饭的时候,但没有一家烟囱里冒烟,其次,家家户户大门敞开,却不见一个人影,村子里也静得出奇,好像大家有什么事都走了。

好不容易,邸云峰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看见一个独自玩耍的小孩,将其叫过来问,“你家大人呢?”

小孩胆怯地看着邸云峰胯下的大摩托,回答说:“桂琴奶奶不见了,大家都去找她。”

第45章 吊死鬼

不见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在胸中展开,邸云峰急忙让小孩说说具体情况。

小孩说:“就是瘸爷爷家的冯桂琴奶奶不见了,村长让人找,一开始是几个人,后来全村人都去了,大人都不在家。”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到近前,摸了摸摩托车的油箱。

全村人都在找,肯定不是小事,又是这个节骨眼儿上,十有八九跟高凡有关系。

邸云峰又问小孩知不知道去哪找了。小孩说:“不知道,好像是山里。”

邸云峰抬头仰望,看到太阳正在落山,飞鸟还巢,植被茂密的大山中响起大自然的喧嚣,看不出人在哪里,决定先去冯桂琴家看一看。

他把小孩抱上车,在其指引下来到村子最后方的一户人家。这座房子后面紧挨黑森森的山林。

山村来讲,房子很气派,窗明几净,前院是红砖铺的,车棚里停着一辆摩托车和一辆农用三轮车,家境殷实。

此时这户人家大门敞开着,房门虚掩着,屋子里黑咕隆咚,没有一点动静。

邸云峰停下摩托车,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问小孩是什么时候发现冯桂琴不见的,小孩子停在原地,爱不释手地摩挲着车座,回答说是半个小时以前。

半个小时?邸云峰有点不敢相信。通常情况下,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人半个小时联系不上是不会兴师动众去寻找的,除非有人目击其遇到了危险。

邸云峰在院子里驻足,希望能听见山里的人语直接锁定目标,然而山太深,林子太密,没有响动,他只好迈上台阶,走进屋子。

很常见的农村三间房格局,进门是厨房,左右两口锅台,锅台往北是两扇门,通往东屋和西屋。一般来讲,东屋是主人房,他直接走进东屋。

打开灯,屋子里和院外一样干净整洁,家具崭新,东西规整,肉眼可辨范围内没有打斗或者挣扎的迹象。

靠门的墙上挂着一个老式相框,里面摆着很多照片,有黑白的,也有彩色的,主要人物有三个。一个是一位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有些肥胖,脸上没有笑容,目光很刁;还有一个是一个男孩,他的照片最多,有些黑白的是他小时候,彩色的就大了一些,从十几岁到二十多岁,人高马大,跟中年妇女长得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神态都一样,眼神有点野蛮;最后一个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个子很矮,臂膀黝黑结实,但双腿只有一条是正常的,另一条又细又短,看上去就知道是小儿麻痹后遗症,不过这男的面相老实本分,所有表情都是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不消说,中年妇女就是冯桂琴,中年男人就是小孩口中的“瘸爷爷”,是冯桂琴跟高远达离婚之后的丈夫,而且不难推测,瘸子应该是受残疾影响打了一辈子光棍,刚好冯桂琴图他的家境,两个人就结合成了新的家庭。至于那个孩子,邸云峰觉得是冯桂琴和高远达的儿子,他记得赵三脚说过冯桂琴有个亲儿子叫高义。

他离开东屋,进入西屋,同样整洁,没有破坏痕迹,潮湿的味道证明这间屋子并不经常使用。回身再看厨房,所有物品都规规矩矩地摆在原位上。总体来看,这个屋子不像发生过暴力的地方,那么是高凡挟持走了冯桂琴吗?

半个小时,如果是挟持,说不定还在附近。邸云峰一边兴奋地想着,一边离开正房,绕过山墙,走向后院。

他觉得如果高凡挟持着冯桂琴,通过村子时肯定会被阻止,最大的可能是往后山走。

房后是个菜园,被石头墙围起来,里面种着一些蔬菜,但这个时节,多半秧苗已经枯黄。

在菜地边缘有一座仓房和一口地窖,邸云峰一一检查,确定这两个空间里也没藏着人。

那么一定就是后山了,他集中十二分注意力寻找暗淡光线下泥土上的痕迹,很快在一片脱落的茄子叶上看到一个不太清晰的脚印。

脚印不大,前面平,后面有一个方跟,看起来是女性常穿的那种低跟鞋。

他对比周围土壤上的痕迹,确定这鞋印是刚踩上去不久的,急忙顺着脚尖的方向寻找下一个。

果不其然,这脚印是一串,从菜园子中穿过,一直抵达菜园子北面的石头矮墙。

但是只有一串,是一个人。他顺着脚印来到矮墙边,见矮墙只有一米多高,因为后面就是山麓,所以墙头与墙外的地面一平,使得菜园子看起来更像一个坑。

在脚印消失的地方,邸云峰看到墙头上有石块松动,墙外沙土地面上还留下一些细微痕迹,常人很难捕捉这种痕迹,但作为警察,邸云峰不光能捕捉到,还能透过其看出这个人比较笨拙,先用双手撑着墙头,迈上去一条腿,然后直起身子再迈上去另外一条腿,从而完成翻出菜园子的行为,且从脚印的深浅以及步伐的大小来看,当时的情况并不是很紧急。

这个人应该是个比较肥胖的妇女,初步可以判断是冯桂琴,可是种种迹象显示她好像不是被高凡挟持着往这边来的,而是自己有目的地前往这里。

另外还有一个细节,这种带跟的鞋不利于劳动或者走山路,一般都是农村妇女出门时候才穿,冯桂琴竟然穿着它往山里走?

百思不得其解,但脚印是真实的,邸云峰把心一横,翻墙爬出院子,沿着痕迹追上去。

途中他想,也许高凡是约冯桂琴在山里见面,毕竟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不怕高凡,那非冯桂琴这个大泼妇莫属了。

邸云峰一直追到树林边,足迹在林下茂密的野草中变得时断时续,不再容易追踪。

这会儿,他在警校练就的勘察本领终于派上了用场,一方面,他通过踢翻的草叶、折断的枯枝、掰弯的树条继续锁定踪迹;另一方面他发现这山坡十分陡峭,很多地方都是凸出地表的大石块,不是随便就能通行,时刻想象着一个肥胖妇女的形象,按照她的体型和体力标准择路而上,始终没有跟丢方向。

转眼半个多小时,太阳完全落山,林中蚊虫肆虐,十分昏暗,邸云峰已接近山顶,身旁是一大堆乱石,脚边是一道深沟。

太累了,四肢酸胀,眼冒金星,他扶住旁边的巨石喘息,分析下一步行动。

这时,他的脚无意间触碰到石头缝下一个异常的东西,附身捡起来,竟是一只鞋。

不是菜园子里脚印那种低跟鞋,而是一只白色运动鞋,很新,不久之前应该还有人穿。

他隐隐觉得自己见过这只鞋,略一回想,惊讶地发现好像是陈情一直穿的那双!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一阵晚风吹过,他的余光里飘过一个黑黢黢的物体。

猛然转头,他看见那东西是在石堆外,深沟上方,离奇地悬吊在半空中,微微晃动。

看不清楚,他放下鞋子,顺着石堆向上爬,待到爬上最高的那块石头,他的心头猛地一震。

是个吊死的人,悬在一棵歪脖子松树下,脚下就是深沟,沟旁长满带刺的蒺藜。

陈情吗?他心脏狂跳,迫不及待地转移到视线稍好的位置,遂看清那不是陈情的衣服,也不是陈情的体态,不是陈情,而是肥胖的冯桂琴!

冯桂琴的尸体十分诡异,就算是警察,也不由得脊背发凉——只见冯桂琴穿着一件鲜红的衣服,大绿色的裤子,头顶上还插着一朵野花——晚风持续吹,尸体自然旋转,渐渐面向邸云峰,那张僵硬狰狞的脸比照片看上去更加刁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