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心鼓(1 / 1)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闷的搏动感將我从寂灭中拉回了一丝意识。这感觉由遥远变得清晰,我恍惚间以为那是自己的心跳。然而每一次律动都那么陌生,节奏、力度都与记忆中不尽相同。我努力“睁开”双眼,却依旧陷於黑暗。身体各处传来隱隱作痛的信號——四肢似乎沉重得抬不起来,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刺痛。我想动,却仿佛被无形的铁链锁住,全身不听使唤,只能被迫承受这种窒息般的无力。

隱约的嘈杂声在黑暗边缘浮现,像隔了一堵墙的模糊人声。我凝神细听,那声音断断续续,含混不清。我努力想回应,可喉咙里只溢出一阵微弱的哽咽,仿佛根本不属於我自己的声音。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疼痛自胸口蔓延开来,我仿佛能感觉到刀扎入肌肤的触感。

剧痛逐渐平息,意识却仍如在泥沼中挣扎。我感觉到自己依附在某个陌生的躯体里,像一个局外人蜷缩在异乡旅店的角落。我“看”不见,也动不了,只能被动感受——感受这具身体传来的每一个信號:心跳、痛觉、寒冷、麻木……这一切如此真实,又如此陌生。我开始明白髮生了什么,然而理智抗拒去接受那结论。我简直无法相信这一切竟是真的——也许这只是尚未醒来的噩梦?可是胸口传来的痛楚如此清晰,每一次心跳都在无情地碾碎我的侥倖。我清楚地记得爆炸前最后听到的声音、最后看到的画面,然后是无尽的黑暗。而现在,我却在一个完全陌生的身体中甦醒过来。一个叫林苔的年轻人的身体。

恐惧与震惊犹如冰冷的潮水將我淹没。我想尖叫,想挣扎,想逃离这副不属於我的躯壳,可是一切尝试都是徒劳。我被囚禁在这陌生的血肉之中,没有钥匙,也看不到出口。只剩下那规律的心跳声在耳边不紧不慢地迴响,仿佛带著嘲弄,提醒著我一个无法否认的现实。我已经不是我。

我缓缓睁开眼——或者说,睁开“他”的眼。我试著深呼吸,肺腔刺痛,却依旧运作;我抬手,掌心皸裂、指关节带血,却听见骨骼发出陌生的轻响。很奇怪:痛觉清晰,却像隔了一层纱,仿佛这具身体並非真正属於我。昏暗视野中,血珠激起涟漪,暗红一圈圈扩散。就在这殷红荡漾之间,一名身著白衣的女子进入视线。她雪白衣袂点染血雨,长刀寒光冷冽,刀尖已贯穿我的身体;轻而易举,她以单手挑起我的身躯,鲜血沿锋滴落。镀血刀身折射出晦暗光晕,而她没有一丝情绪。剧痛像冰锥贯穿神经,我却只能隔著陌生外壳感知那撕裂,一时间分不清是她抬高我,还是整个世界在急速下坠。

剧痛將我从混沌边缘彻底拉回。我手按刀背,小臂发力託身而起,一推,整个落地。与此同时,一股酥麻的暖流自伤口处迅速蔓延开来。源植种子的自愈功能被激发,我能感觉到破碎的组织在异样能量的滋养下缓慢蠕动癒合。钻心的锐痛缓缓退去,化作一阵持续的钝痛。我趁机大口呼吸,硬生生稳住身躯。

源植种子在体內微微震颤,我知道它也在竭力维持我的生命。我凝神倾听,尝试通过源植捕捉周围细微的脉动信號。嘈杂的嗡鸣中,隱约透出一股规律的节奏——不是我的心跳,而是林苔的心跳!那心跳沉稳而缓慢,仿佛黑暗中一束可依循的微光。我屏息细听,將意念强行嵌入那股脉动,与之同步。剎那间,一道电流自脊柱窜入四肢:源植紊乱的脉搏捕获了林苔的生命节律,我混乱的知觉如同被调频般逐渐归於一致。

隨著源植节律的同步,我紊乱的感官迅速归位——脑中的嗡鸣渐渐平息,狂乱失控的心跳也恢復了正常。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视觉慢慢找回了焦距。借著走廊尽头断续闪烁的灯光,我看清了对方。她向后退了几步,与我拉开距离,眼神中充满震惊。身体微曲如猎豹般戒备。我清晰地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声,在昏暗的走廊里格外分明。

女武士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趁她愣神的一瞬,我强忍剧痛,任凭胸腔中怒火与求生欲燃烧成一股热流,猛地踏步冲向她!我的肩膀出於本能狠狠撞上她的胸甲,借力一压,將她撞得踉蹌倒退。紧跟而上,左肘顺势猛击她的面门。女武士闷哼一声,向后一个趔趄,脚步踉蹌。我不等她喘息,抬膝疾顶,正中她腹部软肋,力道之大让她整个人腾空了半寸!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身躯立刻弓成虾状,隨后重重跌退。

连续的近身重击让我的伤口再度撕裂般作痛,鲜血顺著绷紧的肌肉纤维缓缓渗出。我大口喘息,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把铺天盖地的剧痛压在意识深处。女武士捂著腹部踉蹌退开两步,单膝跪地,显然被我的膝击震得不轻。此时不乘胜追击,更待何时!这一击若无法制住她,我恐怕也撑不到下一招。我猛然扬起右掌,调动源植能量在掌心极速匯聚。指尖霎时亮起一团刺目的白光,一支炽热的光箭在我掌中凝成,空气中瀰漫起淡淡的焦灼气息。“哈啊——!”我爆喝出声,將光箭向半跪著的女武士激射而出!

几乎同时,女武士猛地抬起横刀挡在身前,迎向疾射而至的光箭!电光石火间,炽白的能量箭矢狠狠撞上锋利的刀锋。金属与纯能剧烈摩擦,迸发出一连串刺目的火和震耳欲聋的轰鸣!狭窄走廊內陡然炸开一团耀眼白光,衝击波挟裹著积水向四面八方横扫,两侧墙壁震得轰然作响。女武士闷哼一声,被狂暴的气浪掀得滑退数米,脚下拖出两道长长的水渍才勉强稳住身形。